因为助理传达了一道从美国公司捎来的重要讯息,要他马上裁决回应,莫靖远不得不先回饭店处理,只好回头亲吻她,浅促的说声“再联络”后,留下笔记型电脑,说是要给她使用的就离开了,没做解释。他离去的速度之快的,连让他的助理满足一下好奇心、看看她长得怎样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再联络”又会是什么时候呢?
一直忘了问他会在南非停留多久,可能是一两天,也可能是七八天……唉,就算会留下来半个月好了,他终究还是会离开呀。
分别,将是他们日后最常见的场景,她最好不要这时就开始多愁善感起来。虽然她已经在愁眉苦脸了……
“哈啰,企鹅小姐。”一道温醇的声音在她耳边扬起。
是他!是莫靖远!她惊喜的抬起头,但头上过大的企鹅帽没有跟着上扬,直接罩住她的视线,让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苦急的拍动翅膀。
莫靖远帮她把半罩的帽子拉到颈后,露出她一张姣好的东方美女面孔,对她温柔的笑着。
他眼底有她,专注的对她笑,她牢牢看着、往心里收藏着。前一刻的忧伤像是从没存在过;当这男人终于出现,什么悲惨都不见了,她的心情倏地高昂,迫不及待的耀武扬威--
“我今天不当劝募义工,你没有办法对我搞破坏!”
“我可不敢造次。看看,妳这身子多么强壮,随时可把人撞倒;还有妳这两翼翅膀,虽不能飞,但用来揍人想是不成问题。”
他拉起她两边的翅膀,好生打量着她。这身企鹅装的体积是她身材的三倍,圆圆胖胖的造型,让她一旦跌倒就绝对无法自己爬起来;可能也有些重,使她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看起来笨拙又可爱。
“你不会是想要把我推倒吧?”她怀疑的看着他笑得有点诡异的表情。
莫靖远微怔后,居然一副“这真是个妙主意”的恍然样。
“你别想!”她很慎重的警告他。收回双翅不给握,又在圆滚滚的水桶腰上随时戒备着。
这时不远处传来两声痛呼的哀号,他们分神看过去,是两只意外撞在一块的企鹅,此时仰面倒在地上的情况就跟一只被翻肚的乌龟没两样--怎么蠕动都爬不起来。
莫靖远看得好兴味,以眼光询问正在全神戒备、以防他下毒手的罗蓝:很好玩呢,妳真的不想玩玩看?
不要!她瞪回去。开始考虑用她粗壮的水桶腰把他撞飞,因为这男人实在欠扁得很严重。
原本安静的会场因为这场意外的企鹅对撞事件而轰轰轰地喧闹起来,所有人都往那边聚过去,有的抢救,有的指指点点看热闹,把轻柔的音乐声完全掩盖;而此时乐队演奏的曲目正是旋律轻缓慵懒的MOONRIVER(月河),是一首适合跳慢狐步的舞曲。
“蓝,来。”莫靖远向她伸出右手。
“你忘了我身上穿着什么吗?”她也听到了音乐,不过双翅还是叉在腰上没动,不理他的邀请,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穿什么很重要吗?”他不以为。说完后便拉起她两只翅膀,将她领入无人使用的舞池里。不管别处正在喧闹笑叫,把音乐淹没得似有若无,他们自成浪漫宁馨的天地,完全不受干扰。
画面不能说是太迷人,毕竟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王子配着一只胖企鹅。
但王子含笑的神情像是怀里的企鹅是世界第一美女,而胖企鹅的表情也很快的从别扭里振作,投入王子的温柔里,认为自己身为个鹅界的第一美女,跟他跳舞其实是给他荣幸。
“对了,一直忘了问你,你会在南非待多久?”她问。
“不会太久?”他看着她,目光始终专注的只看她。
他的表情让她心口一沉,小声地猜:“很快就要走了?”
“今晚十点的飞机。”本来今天下午就该马上飞回美国,但他让助理去改机票,当时助理的表情简直惊骇到差点怀疑他被外星人附身。
马上……就要走了……这消息让她声音一哽,讲不出话来,只能看着他。
莫靖远低头亲吻她的发梢,叮嘱她道:
“把电脑带着。平常拿来当作妳的随身笔记,记录一些妳觉得有趣、想跟我分享的事。里面有一个信箱,妳可以用来发e-mail给我,以后网路科技会愈来愈发达,不管妳在世界的哪个地方,随时找到网路线上网应该不是问题。”
她点头,还是无法说话,眼睛着慌的四处找时钟,想要看看他们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相聚。但视线太朦胧,什么也看不到。
“别哭,蓝,不要哭。”他将她搂进怀里,以西装将她所有的泪水吸纳。
乐队里的钢琴手将一曲MOONRIVER重复又重复的弹奏,旋律将他们包围,像是永不会停止。
可是,时间一直在走,走到夜的深处……
然后,因为夜深,所以分别的时候到了……
这次,离开的人是他。
第八章
按合,为了等待最终的分手。
离开,为了把爱情慢慢消耗。
他们朝这个目标努力,
在每一次相逢里验收。
不爱了吗?
已经不爱了吗?
他们嘴在吻、心在问,
他留给她的电脑,她已经用得很上手了。
有时打开它,记录心情,偶尔也写信,不过大多时候,打开电脑只是为了呆呆的想念他……唉,爱情让她从一个小女孩往小女人的路途上走去。这很逊,她知道,但怎么办呢?只能“唉”一声后,接着还是想他。
这是他的电脑,交给她时,里头还放着一点东西。要不是离开得太匆促,想必他会一一删除掉后,再让她使用。幸好他来不及删,不然她还能凭借什么去想念他?当她不想写信给他、不想打电话给他,却又很想他时,就只能看着这些了。
电脑里放的东西其实不多,除了一些他用来写论文的零星资料外,还有一些草稿、计画大纲、统计表格等,都是她看不懂的商业用语。
其中比较让她常打开来看的,是他写的一份个人资料,资料并没有填完,想来这是一份准备作废的表格,三分之二以上都是空白,内容非常的乏善可陈;之所以会让她勤于打开看,只有一个原因--这里有他的照片。
虽然只是一张随便拍来扫进电脑的大头照,把他拍得好糊好丑,一点也不玉树临风,失真到一种难以想象的境界,但至少认得出来是他,就很够了。这张照片每次都会让她有无限的想象与猜测,想着他一定很讨厌拍照吧?他太过注重隐私,又长得太体面,就算他一心想低调,台湾的八卦媒体也不会放过他?应该是为了预防后患,所以他把自己的照片都弄成这样,不求写实,反而愈丑化愈好。
他很忙,虽然希望她常常写信给他,但他并没空做回信这样的事。他当然还是会回信,只是信件的内容言简意赅到像是上司对下属下指令。
这男人第一次回给她的信,已成了他接下来每一封回应的模式,让她信愈写愈无力,觉得他回一封信跟回一百封信都一样,不可能会出现令人惊喜的内容,所以信也愈写愈懒了,最后写成流水帐,也实在不能怪她。
她是不知道别的情侣通信时是怎样你侬我侬的啦,但像他这样的回法肯定很有问题。
记得她写给他的第一封信是这样的--
靖远:
今夜有点失眠,为了入睡,决定读点诗。
这本诗集跟爱情无关,但我还是想到你。失眠的灾情更加严重,我猜再这样下去,我可能得请医生开个助眠的药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