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唬我?”她斜睨他。
他坏坏的耸肩,不回答。从冰箱里抓出两瓶可乐,回到她身边坐下。
他们静静的喝了一会饮料,她忍不住问他:
“你台中这里还要忙多久?”
“大概还得三个月。不过下个月开始,不必天天这样下来了,只要假日来台中就可以。”
假日?那他们还有时间约会吗?
“那是说接下来的三个月你的时间还是不属于我?”她低嚷。
“忙完这三个月,我所有的时间都属于你。”
“不可能的,你的时间都属于朋友,除非朋友不需要了,你才会把剩下的时间留给我。”她拥有的他,好少!
方畅看着她,意外着她口气里的烦躁,以及那烦躁下的闺怨。一直以为她非常独立,把生活安排得很安适——工作时心无旁骛,独处时自得其乐,与情人在一起时又能愉快依偎。
她应该是这样的人不是吗?那么为什么她现在的烦躁却是掩不住呢?她心中还有什么对他的不确定吗?这段感情教她没有安全感吗?
“你为什么对朋友这么好呢?”她问他。
“我对朋友好吗?”他不觉得。
“怎么不好?你都可以放下自己的工作这样奔波了。而且这种日子还要过三个月呢!如果一个人对自己的事业都没有野心的话,怎么会去对别人的事业尽心尽力?你不是个很有事业心的人,你甚至是被动的,他们能让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她多么了解他呀!方畅心里想着。顿了一会才坦言道:
“恩情吧。我想是恩情。”
她心一震!恩情?恩,又是恩!
“你的每个朋友都对你有恩?”
“不,应该说因为有恩,所以他们才会成为我的好朋友。”
“呀……”她叫了声,脑中也飞快转着,马上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那是说,你原本是不打算有朋友的?”
他想了下,点头。
“应该说我从来不想与人有这样深刻的交情。可是人生在世,总不能尽如己意吧!若没有这些恩情牵扯,我想我会一路孤僻到老,不会有知交。所以想一想,有一些恩情纠绊也是好的。”说着,笑了,“幸好这样的朋友不多,不然我搞不好得有三头六臂才成。”
她想到了自己先前一直在疑惑的,问道:
“为什么你对商业上的事这么熟稔呢?上星期你帮过周劭,而现在来台中,你提了一下,好象是来帮朋友的连锁超市做改造整顿计画的是吧?你怎么会呢?这可是要学有专精以及一定的经验才行的呀。”
“我大学读的是商学系夜间部,白天就在这个朋友的公司打工,也做了五、六年,所以这方面的学经历都不缺。而所谓的帮忙,也不是说光靠我一个人就能成事,我们也请了不少专业人士来一同做评估,我只是做最后的归纳统合工作而已。”
“所以你大学是在台中念的?”
“嗯。”
“这样半工半读的,很辛苦吧?”她感到心疼,“为什么你会这么辛苦呢?”难道方爸、方妈在他很年幼时就出了什么意外吗?这就是他们的自助餐店收起来下做的原因吗?
“不算辛苦。反正这种生活体验也是难得。而且我遇到的都是好人,人生也算是幸运了。”
“所以只要你台中的这个朋友有事找你,你就会义不容辞的过来?因为这是你当初打工的地方?”这算是恩情吗?
“当然不只是这样。再加上我这个朋友年纪还太小,许多事总要找我商量才安心;他很有能力的,可是这么早就承担起一间大公司的兴衰,对他来说是太勉强了些。”
“年纪小?多小?”她脑中搜寻着台中企业界名人的姓名与年纪。她记得是有几个很年轻的老板没错……
“他才二十四岁,还在读研究所呢。”
二十四?她月兑口而出——
“那不是跟你差不多年纪?”
方畅一楞,直直看着她,这女人……一直以为他才二十四吗?他是看起来比别人年轻了一点没错,但是他的言行举止种种表现,在她眼中看来也是相同于二十四岁毛小子的“青春洋溢”吗?会吗?是吗?
他有拉着她挥洒青春的汗水、泪水一同往太阳的方向奔去吗?他有带她去找一艘类似铁达尼的游轮,然后把她当成罗丝起子扭……不是,是把她当成胖萝丝、把自己当成神奇的瘦杰克,违法的站在船头栏杆上乱吼乱叫一通吗?
他没有吧?
“你以为我才二十四?”他危险的眯起眼。
“不然就是二十五?”她知道小男生对年纪问题也是很敏感的,所以回答得很小心。
方畅深吸一口气,才道:
“也许我没对你说过,我跟周劭国中、高中共当了六年的同学。”
他们是同学?!她直觉叫——
“天呀!你是说周劭留级过六次?”不然年纪差这么多的两人怎会成为同学?
跌倒!
方畅很想笑,又很想狠狠把她混乱的脑袋摇得清醒一点。
“为了你的饭碗着想,你千万不要在周劭面前这么说。”他提醒她,然后才道:“他没有留级过。”唔……大学不算,反正是在国外读的,就不说了。“虽然说他的功课一直不怎么出色,但每次在紧要关头也都能顺利过关,所以他没有留级过:而我也没有早读。我跟他同年纪,不是那种可以提早好几岁入学的天才。”他说得很清楚,不要她脑袋再曲曲折折的乱想。
那是说他们……同年纪?王攸贞脑袋仍是混乱,因为有些地方不对劲,太不对劲了!所以她没有办法整理出一个明皙的条理,她只能呐呐的接着问:
“我记得周劭虽然跟我前老板同年,可是却小了他几个月。他们目前……都是三十岁,我下可能记错。可是,你如果跟周劭同年,不就是三十岁了?你不该是三十岁呀!”
“为什么我不该是三十岁?”他盯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还是一脸的搞不清楚?或者更可说是,她为什么一副不愿意相信的样子?
“你真的是三十岁了?”她问,很慎重的问。双手紧紧合十在胸前,冰冷而发着抖,等待可怕的答案到来。
“我三十了。”他点头。
“不可能!”她低叫,头脑感到晕眩。
“为什么不可能?”
“如果你已经三十岁,那么你就不可能是方爸方妈的儿子了!”她大叫出来。
方爸?方妈?
方畅瞪着她,为着她口中吐出的这两个他也熟悉的称号。
起先是不明白的,但没有多久,他便弄清楚了——方爸方妈这一生帮助过的人非常多,所以这些年来予昌一直在抱怨老是有人在半路上拦截他,大呼着要报恩。她,也是来找方爸方妈报恩的?而且,还找错人了是吧?
她的目标是予昌!
同是姓方的他只是她的错认,以及……错爱!
面对神情惶然的王攸贞,他说道:
“我不是方爸方妈的儿子,我台中的朋友才是。他叫方予昌,今年二十四,是方爸方妈的独生子。”
她吓住,不只为了他口中说出的话,也为了他脸上那从未见过的冰冷。
冰冷,在他脸上冻成寒霜。
弄清楚了。
方畅不是方爸方妈的儿子。
方畅已经三十岁了——大了她两岁呢。
方畅来自一个曾经很富裕的家庭;从幼稚园开始,他一路就读着以“贵族”着称的知名学校,所以国、高中两个阶段才会与周劭同班——她后来才想起,这些权贵子弟是不可能在一般平民学校就读的。如果方畅只是一般人,那么他不可能会是周劭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