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你,奇伟。我现在只想安静办公。”
“呼”地——一阵狂风扫落叶,偌大的桌面上霎时清洁溜溜。
“你今天不必办公了。”常奇伟云淡风清地笑道。
一串脚步声疾来,所有员工皆叫著:
“发生什么事了?发生——咦!”噤声,不敢相信这满地疮夷的景象会发生在老板的办公室中。
“奇——伟!”啪啦!向来坚韧的忍耐力终於应声折断,杨敦日双眸染上腥红血雾。
常奇伟退到门边,竟不是转身逃跑,而是对目瞪口呆的员工道:
“今天放假一天,不送!”碰,门板关上,落锁。
接着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留给胆寒的员工们无止境的想像空间。由於实在太害怕了,没人敢留下来等待伤亡的结果,一个个拎着随身物品溜了。
打架是野蛮粗暴的行为、是未开化的行为、是令人发指的行为、是……皮痛肉也痛的不划算行为……
但,很爽!
“呼——”杨敦日连动一根眉毛都觉得痛。而喘出这么一大口气,肋骨简直在轮流起立报数。
“我们……唔!我们有多久没这样打过了?”
“喔……”常奇伟揉着下巴那片瘀青,艰难开口:“我们这辈子总共也不过打过两次而已,扯平。”
“呵呵……”他笑了,最后因疼痛而戛止。
怎么可能忘记?他们第一次打架是在十年前,医生世家出身的常奇伟,天天被家人要求重考,务必以当医生为毕生首要目标;就算他已上大二,并在商学院有出色的成绩,依然动摇不了他家人的信念。这种对立愈来愈炽,几乎要决裂,常奇伟性情骄傲不驯,一旦翻脸,就是永生不回头。后来他家人退让了,他仍不肯回家,看在杨敦日眼里着实是太不惜福知福了!
有家人、有双亲是老天的恩赐,他今生是求不来了,见不得别人这般糟蹋,努力居中斡旋,不愿好友在日后似他一般孑然后再来悔恨。“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是多么教人痛心的情状,那些不曾经历过“永远失去”这种感受的人是不会明了的。
但孤傲而幸福的常奇伟可体会不了,甚至还怪他多事,两人终於在多日口角后,狠狠干上一场。
当彼此互殴得再也没力气爬起来之后,总算可以心平气和,好好地陈述彼此的感想,再也没人有力气去做甩头而去的动作。
真暴力,但挺管用的。
“喂,你到底怎么了?”
“我——厘不清。”
“还想再打一次吗?”常奇伟白过去一眼。
“我不是在闪避,是真的,心口下好受,但厘不清是什么让我这么介意。”怒气过后,只余一连串的问号。
常奇伟呲牙咧嘴地将自己撑坐起来,毕竟老躺在地上也不是办法,地板硬得他骨头都快僵到了。
“她骗了你?还是向你要求些什么?”
“其实也下算。她说她嫁过人,而丈夫已死。”杨敦日皱眉,这种话陈述出来,依然让他心口涌出怒气。
常奇伟好讶异。.
“她干嘛扯这种谎?有谁会在二十岁嫁人又成寡妇的?这年代要是有少女新娘,八成也是奉儿女之命,那么……请问她的小孩在哪里?”这女人在打什么鬼主意?把自己说成已婚,身价会比较高吗?
“她没有小孩、没有亲人,像变魔术一样,突然间,什么都没有了。”他笑,但眉头紧锁。
“她在骗三岁小孩吗?至少该给你一个理由来让人心服口服吧。”常奇伟也跟着皱眉。
杨敦日道
“我没问,那时已对她失望透顶。她骗我,但我想不透她这样说谎有什么意义。”
“然后呢?她没试图对你说明解释吗?”
“自那之后,我与她便没交集了。也许她心虚吧,啧,连电话也没来一通,可见所谓的友情,只是我单方面天真的想法罢了。”
常奇伟拍拍他:
“也好,女人只是祸水,幸好你没陷太深。瞧我,闪得多远,让她们流口水却吃不到。”真是帅哥的骄傲。
杨敦日咬牙拨开他手,迳自揉着左肩胛。刚刚猛力撞到墙,正痛着呢,还拍!
“要说几次你才懂,我只是把她当朋友。”
“少来。虽然爱恋上一个胖女人很不光彩,但也没什么好羞於承认的,你在别扭些啥?”他也是曾经有爱慕过别人的好不好,当他看不出来呀。
他横过去一眼:
“她不胖,别再这么说她。还有,我一直澄清,男女之间不是非要有爱情,也是能当朋友的。”为什么他就是听不懂呢?
“是,男女之间有友情,但你跟她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你大可再自欺欺人下去。”
他是自欺欺人吗?一时之间,心口茫茫然的,没个答案。
常奇伟不屑地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建议道:
“你最好去弄清楚对她的感觉,也有权利去追问她编织的每一个谎言,然后……”
“然后?”杨敦日随着他话尾问。
“然后,选择掐死她或追求她,就这样。不过,如果你问我,我会说那胖——”哎呦!
杨敦日下意识给他一个拐子,闷叫声中断接下来的批评声。
“你、你这个家伙——”恨恨地咬牙叫。
“我没问你,所以烦请闭嘴。”
吼地一声,高瘦男子扑杀而去:
“看我的无影脚!”
“还来啊?!”好无奈地被扑成一坨麻薯,然后翻身,将之压成美浓板条。
第二场战役,再度展开。
她想回家,非常非常想回家。
“为什么?”范晴担忧地问,她从没见过喜言这么脆弱的样子。
也许,她只是想证明自己的存在。她是属於唐朝的,有爹有娘有兄妹,也有一个丈夫,以及一大堆讨人厌的亲戚。在这儿,她是假的!
“什么假的?你活生生的,有血有肉,能怎样造假?你有我们啊!”王伶摇着她直喊。
这是一场长长的、作也作不完的梦吧?只是梦,虽然让她飘荡得如此疲惫,但她会醒来,会的。下一次睁眼,就是另一番情状了。
她会看到她那温吞的丈夫又坐在床边叨叨絮絮念着又有谁上门告状了,他应付不来,拜托她给他点好日子过,别折腾他了。
她会成日忙着解决姑嫂们的难题、奔走打理丈夫放手不管的家业,过着很忙碌很充实的生活……纵使没有自来水、没有伟大的卫生纸与卫生棉、没有炫丽的灯光照明和五光十色的电视资讯……但,这是梦,都是假的,所有不方便的唐代才是真的。一切只是梦!!
“你还觉得自己是在作梦吗?”向来最务实的康柔云抬起两手捏住范喜言双颊往两方延伸。
噢!痛。
挥开那双作恶的手,她意兴阑珊地趴在柜台上,全身没半分力气。
“我要回家。”她闷声地道:“告诉我怎么回家!”
周子立坐在她身边,问着大家一致的疑问:
“你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
“我是假的,身分假的,过往经历一片空白,我不知道如何让人相信我是平空出现的,於是无法自圆其说的来处便成了一个谎,圆不了的谎,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她呜咽出声。
范晴问:
“是谁让你这么沮丧的?”
“不是谁,而是我总要面对这个的!在二十一世纪,我根本不该存在,但我却在。这到底是怎样的捉弄啊?”
王伶想了下,以她一贯的乐天派道:
“如果发生在我身上,我会觉得是数十亿人里唯一有的奇缘耶。想想看『尼罗河女儿』,还有很棒很棒的『来自远方』,噢,我的伊克——”
“那请问喜言的伊克在哪里?”范晴忍不住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