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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相识 第30页

作者:席绢

罗蝶起缓缓道:“你从没想过那个叫卫朗的孩子可能是你生的吗?”

“不可能。”裴红叶下意识抚住自己平坦的小肮。“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除了……曾梦过很痛之外……?

“卫极说过那孩子的母亲是速水咏子吗?”

“没有。但如果我生育过,我的身体应该有记忆的。”她坚定的心开始动摇。会吗?朗儿是她生的?

也对,众人点头。一个女人或许会忘记她爱过某人,但不应该会忘记自己当过母亲。

“我建议你问卫极他儿子正确的出生年月日,我倒是忽略这一点了。”蝶起摇摇头。

裴红叶点头。她有义务想起一切,虽然卫极已不再要求,可是若这辈子都想不起来,她不会原谅自己的突然,盈然手上的一张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双眼倏瞠,全身动弹不得“喏,你们看,这是富良野最棒的住处了,都说北海道最棒的饭店是万世阁,但我却认为能住在这里才是天堂。看!百花延伸到山坡与天边尽处,蝴蝶满天飞舞,抬头有蓝天白云,低头全是繁花盛景。这间小屋原本是一个花农的农具屋,后来卖给了一对年轻夫妻。好奇怪,那对夫妻将小屋打理得窗明几净、温暖明亮之后却又不住了,荒置了七、八年。你们相信吗?能住在这里,连神仙也要羡慕了!我与濯宇爱死了这间蓝瓦白墙的小屋,跑去与花农交涉到口乾舌燥,人家仍是死不肯租我们。日本人就是食古不化,又不晓得那对夫妻还会不会回来,租我们几天又怎样,咦?红叶你怎么了?红叶?……。”

※※※

这是我们以后的家,喜欢吗?

嗯,有花、有蝶、有蓝天,神仙都没我们幸福我们把瓦片换成蓝色,把墙涂白,这就是典型希腊风格了。把它创造成令我们依恋的家,即使你回复记忆,也不会忘了回家的路我不会忘记的,这是我们的家呢。

……

老天!她做了什么?!她忘了个一乾二净!

在好友们体谅的眼光下,她没有多做解释,便踉跄的回到公司。她必须独自想一想。

欣侬说的没错,她的记忆需要有钥匙来启动,真真实实的呈现在眼前,封死的记忆才肯逐渐丢出她遗忘的。

所以她看到卫极,便不断梦着与他恋爱的一切、生活的种种:所以,现下她看到了她与卫极的小屋……没错,独立于百花间的小屋,正是她与他新婚之后的居处。她记起了外观的蓝瓦白墙、窗台上的花草、粉蓝的窗帘,屋内约莫有十五坪大,区隔了一房一厅,有鹅黄的床单、桌巾、沙发,还有一幅结婚照挂在床头上。

简单的陈设布满夫妻俩的巧思,他们极力在有限的财力下,创造最高品质的生活,因为那是他们的家!

老天!老天哪!

一幕幕过往飞掠过眼前,不再是从杂乱无章的梦境里抓攫猜测,而是记忆的匣盒一下子翻倒,淅哩哗啦的倾倒出所有,让她完全被淹没!

而她只能手忙脚乱的像收拾打翻一地的公文一般,一一捡起。并加以辨认区分,然后不断的咒骂自己,任眼泪不止的垂下“噢!”

懊死!真的推倒一桌子文件了!

一下子潮涌而起的记忆,已乱得她几乎昏厥,手脚也迟钝了!

冷静!冷静!先找出一条主脉络来串连这些纷乱记忆的围攻。对,她最好一边做事一边想。以往她都是手脑并用思考决策的,那对她很有用。

她蹲子收拾一地的纸张。喘气、落泪、心跳湍急、双手颤抖,脑中浮现了她结婚的画面他们在花田里宴客,人不多,只有附近的一些人家,速水夫妇搂着她哭泣,感谢她让他们得到那么多的快乐与安慰。那一对因女儿遽逝而提早衰老的夫妻,将她当成真正的女儿疼爱。

然后他捧着一大束罂粟花来到她眼前,他告诉她:“你是我的罂栗,一辈子将被你蛊惑至死。”

有人曾经那么深、那么深的爱过她,而她做了什么?抹煞了一切!噢!卫极……卫极……。

她想马上看到他!对!她必须马上见他,至少听听他的声音!倏地起身要找电话或手机,不意又甩落架子上的一件物品玩具盒。

怎么会在她的办公室?不是在卫朗那里吗?

她不该打开的!今天得到的震撼已够她受的了,但被撞歪的锁扣自有它的意志。在她捡起来时,锁扣掉到地上,第二个掉到地上的是一张相片。她看到的是相片背面的字迹卫夫,卫妻,卫子摄于一九九二年八月十五卫子满月“噢!我的天……”她跪坐在地上申吟,迟迟不敢翻看正面。但脑海内的记忆不肯放过她,梦境里的痛与记忆里的痛相结合。“噢!天哪……”

她生育过!她生育过!

老天!一个母亲居然不知道自己生育过孩子!她算什么母亲!

卫朗是那么可爱的孩子,由她这个不负责任的母亲体内生育出来。她是朗儿亲生的妈咪呀!

她无法原谅自己!

朗儿……

相片里,她坐在床上,身子偎在更年轻一些的卫极怀中,脸上是满足的笑容;而他们的儿子被她牢牢抱在怀中。刚吃完女乃的朗儿在襁褓期已表现出他的好脾气,大大的笑容面对镜头,圆圆的大眼有十足的好奇。挂着金链子的小手紧捏着父亲的手指……。

卫朗的左手还包着一层纱布,因为她咬了他。

“啊!拍得真好。”

她身后传来裴智宏赞赏的声音。

“爸爸!您……。”她哽咽的面对父亲。

“你秘书说你脸色很糟,所以我下来看看。”他扶起浑身虚软的女儿,坐在沙发上。

“爸,我想起来了!全想起来了!”她彷佛回到了幼年时期,双手抓紧父亲的衣袖,犹如抓住仅有的浮木一般。

“终于想全了吗?朗儿终于有娘了。”裴智宏打趣着安抚女儿激动的情绪。

她吃惊的问:“您知道?卫极对您说的吗?”

“我一直觉得朗儿像你,反而不像你口中朗儿的‘生母’。然后卫极来见我的那一天,你只沉浸在已婚的震撼中,我却只想知道朗儿的身世。而你这个糊涂的母亲居然一口否决了我的猜测。别怪我不告诉你,你真的令人生气,连自己当了母亲也忘了,甚至不认为自己生育过。”到后来他便与女婿站在同一阵线,等她这个母亲自己想起来。

“我算过,时间不对啊!朗儿二年级,而且……。”她突然住口不语,想到了卫极从来没说过朗儿是速水咏子生的。即使出生登记时登记了母亲是速水咏子,但那又如何?她怎能忘了当时失忆的她正是叫“速水咏子”!

“而且什么?七岁升二年级又不犯法,何况朗儿在美国就已提早入学。一九九二年出生,虚岁来算是八岁了没错呀。你从没想过是算虚岁吗?”

她摇头。

“我不敢去想,因为我无法面对自己可能是个失职母亲的事实。我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他们父子?我明明是这么爱他们呀!朗儿打一出生就是个乖巧的孩子,我每天抱着他怎么也舍不得放。有时卫想来抢,我都会翻脸。半夜抢着替他换尿布,我还替他勾了毛线帽、手套、小鞋子,因为我们知道北海道的冬天非常冷……爸,我怎么可以忘记他们!一忘就是八年!如果……。”她泣不成声。“如果卫没有找到我,如果朗儿没有刚好在‘云想衣’门外看到我,那也许我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我将不会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着我的骨血与深爱的人……爸,我好难过,好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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