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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家女 第11页

作者:席绢

“那我晚餐呢?你煮,还是吃外面?”

“你吃肉燥饭再回家,记得喔,西屯八巷的内燥饭比较便宜,一碗二十五元,别被拐了。”

“知道啦。”反正她身上也没什么钱可以被拐。

总算交代完所有,富蓣一边打卡一边探头向老板办公室叫道:

“老板,我先走了。”

“那小蔷呢?”唐璜式的笑脸抬了起来。

“窝边的小花不要采哪!老板,我老妹与你恐怕永远不会顺路的。”

与上司斗了一分钟的嘴,深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连忙投去一枚警告的眼色,匆匆搭电梯下楼去。

“富……小姐?”

大楼门口的大理石柱旁传来一声低唤,拉住了富蓣急惊风的步伐,钞票……男?

他居然会主动来找她?这认知令她差点飘了起来,脚不着地。

“康先生,你找我?是你在叫我?”最近几天都没有在工人群中找到他的身影,还以为他又到哪里去打零工了哩。

康恕馀拿下安全帽,依旧是一身工作过后的泥污,站在所有下班的上班族人潮中,看来显得特别的低身分,可是他眼中因为没有半丝卑索,让他反而卓然独立许多。不过这种小事,是入不了富蓣法眼的,她可看不出这个男人会比其他路人甲乙丙逊色到哪里去。钞票男呢!千万中选一的奇葩也够炫了。

“我来付你乾洗费用的。”

“哦。”她呆呆地应着,看向他右手臂上有擦伤,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跌倒吗?“

“呃……是的。请问要付多少才够?”

如果不算打折、不算折旧的话,那件裙子八成有两万元的价码,但穿了四年下来,她要是没心肝地这么坑人,就太不道德了。所以她心中自是有一番评估:

“康先生,你月收入大约多少?”

“四、五万吧。”他回答得一头雾水。

咦!还不错嘛!原来劳力赚钱收获也不小,还以为一个月赚不到一万呢!

“富小姐,你……”

“我想你大概要赔我七千元。”就事论事,兼厚道有之,她忍着肉痛认为肇事者赔她一点点钱就好,毕竟人家赚的也是血汗钱嘛。

可惜这个“庞大”的数目仍是吓到了康恕馀:

“七……千元?全台中市有哪一家乾洗店贵成这样子的?”

“不是的。因为我的裙子在洗不掉污泥的情况下,已经算报销了,我只让你付三分之一的钱而已。剩下的买衣钱,我会努力打工赚外快凑齐的——啊,对了,你们工地需不需要假日女工?我一天一千五就可以了。”说到最后忍不住力荐自己头好壮壮的身体,以谋取包多当女工的议价空间。

“对不起,我们很少用女工,因为都是粗重的工作,让女人做太辛苦——“

“那根本是性别歧视!你不知道男女平等的时代已经来了吗?”

“对,但女人口中的男女平等向来用在占便宜上头,不会有你这种硬找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来加身。”实在是个怪女人,每一次见面都忍不住要为她的“怪”而赞叹一次。

也许因为这样,所以印象益加深刻?

对避女祸唯恐不及的他而言,确实是人不可思议的事了。如果他一再一再地“深刻”下去的话。

“不管啦,有打工的机会知会我一下,喏,这是我的地址、电话,上面还有我邮局的帐户,你有钱时记得汇七千元给我。”也不过在他转念间,她便已抄好一切资料塞在他污泥的大手上,很宽容地不强求他马上给钱,因为这位钞票男看起来一副随时都很穷的样子,让她起了恻隐之心。

但是,七千元还是得向他要就是了。

“好喽!我赶时间,下回见。”

他甚至还来不及道再见,便看她往大马路走去,穿过马路,经过公车站牌、计程车招呼站……一直一直往远方走去,然后一个诡异的想法浮上康恕馀的脑海

她不会是打算一路走回家吧?

在不能解释的某种动念驱使他,他快速地回到工地,跨上了他的中古机车,追赶上那位已经走了一千公尺左右的怪小姐。

“你不搭公车?”

盎蓣吓了一跳,直接地回答:“不行哪,要省下不必要花的钱买衣服。十五元也是钱。没关系,我走二十五分钟就到了。”

“你的薪水真的少到连一件好一点的衣服也买不起吗?”

“薪水不是赚来花的,打零工的钱方可以。”她瞪大眼地伸张这个观念。

这辈子还没有机会表现出一连串张口结舌的动作,并且在同一天之内。

这个女子当真以为人生以赚钱为目的,然后奉“守财奴”为最高遵行原则吗?

一时之间,他竟说不出话,啧嚅了下,才道:

“我送你回家吧。”

“不收钱?而且你顺路?”她双眼为之一亮地问。

“是。上来吧,富小姐。”

虽然很疑惑他口气中充满了叹息,但她很乐意有这种顺风车可以搭。跨上去坐好之后,机车很遵守速限的规定,一路御风而行。

有机车实在很方便,但买一辆要四、五万元哩,可能要努力打工两年才能存到这笔款项。太遥远了,不敢多想,而且买机车之后需要油钱、要牌照税、要杂七杂八的税费……结算下来有点坑人,所以不打算买。

哎,但乘着凉风的感觉实在很好。

会不会这种好心情的来由之一,便是有这钞票男相伴呢?哎,管他的,总而言之,今天的下班时刻显得相当宜人。笑意占满唇角,忍不住的,她悄悄将脸颊贴在他身后,感受一种莫名潮涌而来的悸动。

悠悠地,美丽的预感无声无息地凝结成一株含苞的花,只待有情人来撷取……并且让它绽放。

——————————※——————————※

因为没碰触过爱情,所以不知道爱情莅临时该怎么去察觉那即是爱情的起始。

盎蓣二十七年来的生命中只有一个字——“钱”,她至高的伟大想望当然是当一个举世无双的大富婆。她长相中上,因此总不免在求学过程中飞来几只苍蝇、蜜蜂绕着她转,不能说是没人追的,只是她毫无理解的慧心,让那些嗡嗡叫的家伙们一一铩羽而归。

您能叫一个从不期待爱情、满脑子铜臭的女人对爱情这门课程体会出什么了不得的结论?

她不知道什么叫爱情,但倒是明白自己这辈子第一个有好印象的外人即是康恕馀——因为他给了她相同于见到钞票的感动。

很奇怪,把一个穷得半死的男人看得与钞票相同有身价?万万不能理解的同时,倒也不太挣扎,直接认命。可是若要问她认命之后的步骤呢?她绝对会不负众望地回应以一头雾水的问号表情。

天晓得正常的后续动作该有什么?问老天比较快啦!

至于富蔷二十四年的生命就更加乏善可陈了。

她没有其姊的攒钱本事,也没养成精悍性格。这其实挺正常,长女与次女之间会奠定的性向人格向来世所皆知的大不相同。加上有女暴君阿姊的管教,她向来略嫌无主见,并且永难有涉世过深,成为老油条气候的一天。

她不大会赚钱,但相当节俭;每天上班下班、打零工,便是过了快乐的一天。不敢妄想当富婆,但期望自己年老时不会成为街头流浪婆,至少要有优渥的钱财可以安度馀生。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美丽的将来打算。

稍微强过其姊一点的,便是她大学时浅浅地与几个人走过一阵子;但都阵亡在她忙着打工、没空约会。结果到最后,并不算她有谈过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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