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滑向我的脸,再往我披散的秀发中穿梭而去,这是他最爱的动作,玩弄我如丝水滑、不会纠结如干草的头发。他对女人的长发有难以言喻的喜爱,因此坚决不让我用发胶、慕思之类的东西去涂得油腻;他曾说过我的头发是他见过最迷人的。如果我想惹他厌恶,只须弄一桶猪油往头上砸,便可以成功地教他退避三舍。不过,因为我不作兴糟蹋自己的头发,也就没有这么做了。
不梳髻、不吹造型、不喷胶,自然地披散或松松地系上一条丝带,是他最眷恋的风情;而我也常在他的拨弄中感到一种难言的宜人舒适,有时比更有韵味。
“对你我而言,这都是一项冒险。我也不能相信自己会渴望你到愿意走入婚姻,即使那是我一直排斥的。所以,我们交给老天裁决吧!”
他对婚姻也是没啥好感,但又为何会起这种动念呢?我看着他:
“娶或不娶,对我们之间不会有所不同,你何必冒险?既然没有约束力,那么一纸证书也不过是形式而已。而且,你如果会娶妻也不会是娶我“这种”女人。”他不会是临时起意,完全没想到往后的事吧?
不管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让人有机会绑住我身心的自由;即使一纸徒具形式的婚书也不行。
他将我圈入怀,一手滑到我小肮:
“一时之间,想让你的身子孕育我的孩子。如果我有孩子,必须在合法的情况下产生,这对孩子才公平。那么结婚就是必须的手续了。”
原来他突然想要有个小孩。但我却从未有这方面的幻想,拉开他双手,我下床穿衣:
“很荣幸让楼公子您相中我的肚子,但很抱歉,我没有生育的打算。您还是趁年轻,快快去找一名美丽聪慧的女人生下你优秀的下一代吧!”
“你不爱小孩?”
“不爱。”我回答得没一点迟疑。
生性的自私自利,以自我快乐为生命意义的我,绝不轻易去负责另一个生命体的喜悲生死。别说孩子产生会必然造成我脚步的踌躇、无法再任意来去,孑然一身只须管好自己便无挂念;最重要的,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伟大的母爱去教养一个纯净的生命体,将他由无知的小女圭女圭引导成独立思想,并且身心健全的个体。太伟大的责任,向来为我所排斥。
迸老年代,生育是为了传宗接代;在现今社会,女性会想生育,是为了心爱的男人,想生一名“爱的结晶”来满足爱情的最终想望。最好是综合两人面貌特色,才能叫做“结晶”。
女人去爱男人的方式很奇怪。有爱了,才有关系——俗称献身,然后便会一心一意受孕,为男人舍身忘死去生个孩子,这是恋爱的所有步骤,完成了,便叫圆满;那么,可想而知。一旦女性知晓自己不孕,就必然是悄悄走开,活似自己成了下等人,对不起天下的男人似的。女性自己认定了不孕等于没资格为人妻、与人恋爱;男性们索性也就顺着民心去负心,依然得以得到全天下的体谅。
瞧,电视中的坏女人如果设定为男主角的妻,而女主角是男人的外遇,不必想也知道那妻子一定不孕,迫使社会大众原谅男主角“不得不”外遇的苦衷,演到后来不孕的女人是恶女,活该充坏人,最后下场凄凉。世人竟然忘了正妻与不孕不是罪该万死,外遇才是令人发指的事,奸夫婬妇备受同情。真不知世间的价值观何时变了?一幕幕扭曲世情的肥皂剧,也许正是反映了所有人——包括女人,对感情的看法!活该她不孕,丈夫有外遇是应该。
还说女权盛行,为何我竟看不到?
在我的想法中,一切都很简单。性就只是性,爱是另一回事,生子更是另外的事,都是各自独立分开算的。
我爱不爱他与性无关,生下生孩子也无关爱情有无;而他竟然想让我生小孩,真好笑。
扣上最后一颗扣子,我坐在梳妆台前梳头,由镜中看向他没表情的俊脸。
“如果昨夜你受孕了呢?”他沉声问着。
“应该不会。昨天是我的安全期。”如果我日期算对的话。“可想而知这三天我不会有幸中奖。”
“我以为你有些喜爱我。”
“是,但还不至于喜爱到想占有你,坐上楼太太的宝座。”或者说我这二十五年的生命中从不去产生占有心去霸占任何东西;一旦有了所有物,就是一种负担,既然生命的起落向来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更是无须去得到太多东西;既然不能为我所完全掌控,那我索性一律低调看待,我只要安好地打点我自己就行了。
他也下床穿衣,立定在我身后,由镜中看我;我微笑以对,随手拿起桌上的干净上衣给他穿上。
他接过。
“也许正是你一副凡事不在意、执意自我的神情,令我想在某种形式上拥有你。”
见他穿好了,我转身拉过他手代他扣上袖扣:
“对于这种事,我没有兴趣。一如我并不想要小孩,恐怕无论如何你都得另找佳人了。”知道必然会有那么一天,我竟然有些微不舍。可是权衡过后,这是不得不的割舍;我并不想与任何人共度往后的日子,即使眼前条件优秀如他。
他顺势拉起我,笑道:
“三天还没过完,话别说得太早。”
我舒服地靠在他宽大的怀中,不急着动。像只懒洋洋的猫倦伏在日光浴的恩典下。
“不会有什么改变的。”我应着。
“你让我觉得自己的身价正迅速贬值中。”
“别担心,市价行情比你预料得更乐观数倍。”我拍着他背后。
他低沉笑着,拉我出门去了,
第九章
锺桥云是我大妈的二儿子,也是我的二哥,三十二岁,是个金融界的高手。很聪明,思虑也广,但太聪明的人往往也因为想得太多而容易神经质与自以为是。
在三天的狂欢假期过后,楼逢棠并没有立即回台北,他留在台中巡视分公司,听取简报与做整体评估,预计再过两天才会回台北。
也就是趁这个空档,我二哥找上我,一脸的凝重。
“你最好小心楼逢棠这个人。”
我扬着眉。小心他?对于他,我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损失吗?
二哥叹气:
“你就是一副懒洋洋,凡事不管的脾性,如果爸的钱全到你手中,你会连怎么不见的都不知道。”
我有些明白,诧异而笑:
“你不是在暗示我,他接近我是为了我的钱吧?”老天,堂堂楼公子居然会被看成小白脸?我二哥可能真的聪明过头了。
二哥不悦地瞪我:
“我认为他们楼家的事业版图有意向南部延伸,而我们家正是南部有名的大地主,有些难以取得、地价又高的土地,几乎都在我们名下,也都是属于未来十年都市计画区之中:如果他娶到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那些土地,那样一来,原本并立台北三大财团的楼氏,就可能成为台湾第一财团了。”
我不怎么有兴趣地问他:
“你真的认为我会继承大批财产吗?别傻了。”
“不管如何,与我们家联姻,他大大受益,也许还可能煽动父亲合并在楼氏企业下。我知道父亲很赏识他。”
“二哥,你不懂爸爸。他没得到老年痴呆症,再怎么欣赏也不会将锺家的财富奉送,何况,我与他没打算有结果。”
“只要有一点点可能我都要注意。不然你答应我,如果父亲当真要把一半财产当你的嫁妆,你先去法院登记夫妻财产分开,互不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