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当初喜欢骆天扬那样,没什么特别的。
直至得知他罹患绝症,只剩下不到半年的生命,那一刻里,自心底狂涌而出的痛苦,是那么的沉猛,使她几乎招架不住:是那么的尖锐,刹那间便把所有隐伏在她心底深处的感情给硬生生地揪了出来,使她再也无法忽略。
于是,昨夜,当她坦然面对心底的感觉仔细思考时,终于豁然恍悟,其实她早就爱上他了!
爱他清瞿俊逸的风采,爱他优雅迷人的举止,也爱他和煦可亲的笑靥,爱他的温柔体贴,更爱他无比的耐心,爱他对她全然的包容,无论是善念或恶念,他都能以最宽容的角度来体谅她。
所以,她为他改变了许多习惯,所以,她对他吐露出不曾告诉过别人的秘密,所以,她打破了惯例,以“朋友”为名藉机与他更亲近,所以,长久以来未曾湿润过半次眼眶的她为他落泪痛哭,只因为……
爱恋他的情潮早已在不经意间融入她的灵魂之中了。
“那你呢?我知道你喜欢我,但爱呢?你爱我吗?”
“我……我……”聿希人咬着下唇,心痛如刀剳,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才好。
说不爱,那是谎言,而他并不想欺骗她:说爱,那是事实,却又害怕造成她将来的痛苦。
因为,他的时间不多了。
再一次,她将他的挣扎看得一清二楚,于是,她主动握住他的手,当他将目光转向她时,她对他微微一笑。
“记得吗?我曾经说过——而且不只一次,这辈子我都不会结婚,注定要做一个单身贵族,那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哟,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因为我『不能』结婚,请听清楚,是不能喔,不是不想,也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至于原因,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
她歉然再笑。“总之,我不能结婚。即使如此,我终究是个女人,对于爱情总是有份憧憬,只是不敢碰触而已,因为爱情的最终结果必定是婚姻,如果不能有结果,对对方总是伤害,我不能太自私,只好避免。因此……”
她抬手覆上他的脸颊,那指尖的抚触是如此的温柔。
“你这种恋爱对象对我来讲正合适,我们可以尽情地爱,彼此没有任何责任,我不必烦恼不能给你最后的承诺,你也不用担心不能给我未来的归宿,因为我们彼此都不需要,所以,如果你爱我的话,就让我们把握剩下来不到半年的时间,好好爱一场吧……”
笑颜轻绽,她的语气也愈来愈温柔。
“这么一来,在我这一生当中,至少能够拥有一次恋爱的经验,也就不用再羡慕那些能够自由自在谈恋爱的女人了;至于你呢,起码在这方面,你也不会有任何遗憾了!”
最适合他们拥有的,也只有这种不能有结果的恋爱了。
她说的,他了解,也同意,可是,他可以相信她所说,这辈子真的都“不能”结婚的宣言吗?
聿希人难以抉择地拧眉思索。
“你啊,”关茜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说我的生命很精采,那是因为我做事从不犹豫,任何问题一旦思考出结论来,我就马上下定决心去做,绝不再迟疑,我懂得把握住现在这一刻,从不为了无法掌握的将来而踌躇不前。而你呢……”
她叹了一口气。“你说你的生命太沉闷,就是因为你思虑太多,瞻前又顾后,把时间浪费在犹豫上,于是能做的事都做不了,结果你的人生就变成一场空白了!”
几句话犹如当头棒喝,聿希人双眸猛睁,若有所悟地轻轻啊了一下。
看出他已有所领悟,关茜满意的收回抚在他脸上的柔荑,敛起笑容,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所以说,只剩下不到半年时间了,何妨丢开一切顾虑,就这么一次,任性一点、自私一点,只问你今天想要什么,不要考虑明天会如何,至少一次,自己亲手在自己的人生画布上挥下一笔,就算还不足以让你体会到生命的意义,起码也能够让你感受到生命的喜悦了!”
眉间是深思的摺纹,聿希人定定地凝视着她,细细咀嚼着她所说的话,良久、良久后……
“你是真的……爱我?”
“不是真的我就不会说出口。”
“不是因为我表妹的要求?”
“你·认·为·我·是·那·种·人·吗?”
必茜问得轻声细语,还附带满脸灿烂辉煌的笑,手上却握紧了包铁的拳头比在他眼前,几乎触上他的鼻尖了;聿希人不禁瑟缩一下,马上屈服在暴力威胁之下。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
“正确答案。”
“我明白了。”
“最好是。”
“那么……”
“怎样?”
“我可以吻你吗?”
“……”
第七章
他的手臂占有性地环住她的肩,她则亲昵地依偎在他身畔,如胶似漆的两人,悠闲地漫步在街道间,偶尔他俯首对她低语,偶尔她顽皮地硬扳下他的脑袋,当街大马路的就来上一段法式热吻。
无论任何人来看,他们都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从桃园大溪老街开始,两个多月里,关茜和聿希人玩遍了台湾西部,不是像观光客那样的定点观光,而是随兴所至,想停就停,想拐岔路就拐岔路,有时玩够了就走人,有时一待就一整个星期,也不管是在大城镇或乡野间,全然依心情而定。
就在这段时间里,两人的感情迅速地由青涩的初恋进展至浓情蜜意的热恋,如胶似漆、难分难舍,就差还没上床嘿咻而已了。
然后,他们来到了台湾的最南端——
清晨,占据客厅沙发床的关茜醒转后,先行起床梳洗完毕,旋即发现向来习惯早起的聿希人一无动静,于是自行进入卧室,见聿希人竟然还窝在床上,而且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她轻手轻脚来到床边,蹲下,看他双眼紧闭,呼吸急促,脸色格外惨白,额上冷汗涔涔。
“很痛吗?”
聿希人睁眼,勉强勾了一下嘴角。“还好。”
必茜没再说什么,迳自起身倒温开水,再到药柜拿止痛药,然后回到床边。
“来,吃药。”
“可是……”
“你以为疼痛必须尽量忍耐,不得已时才用药,否则会药物成瘾,或剂量须愈用愈多?”
“不是吗?”
“恰好相反,愈是忍耐疼痛,直到痛感极至时才用药,反而须加重剂量才压制得住疼痛。”她把药塞进他嘴里,再喂他温开水以便吞下。“这种疼痛的经验会使病人产生焦虑,而焦虑会降低病人对疼痛的承受能力,所以药物的使用量才会不断的升高。”
“原来如此。”
“以后,要是疼痛次数更频繁,就得按时服药止痛。”说着,她到浴室去拿毛巾来为他擦拭额上的冷汗。“我想,今天就休息一天吧,你多睡一会儿,明天我们就会到东港了,农历七月是鬼月,远行不宜,我们就在那里待到农历八月,你认为如何?”
其实两人都很清楚,这种说法只是藉口,为的是要让他停下来休息。
“好。”他轻声同意,然后拍拍身边的空位。“我睡的时候,陪我好吗?”无论是定或停,只要她陪在他身边,他就没有更多的要求了。
“没问题,不过……”将他掉落额前的发丝拂到耳后,然后点点他的鼻尖,她低柔地笑。“我要你答应我,以后无论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你一定要告诉我,千万不要忍耐喔!”
“我会告诉你的。”
必茜满意的颔首,旋即起身到前面去通知杨頵行程有变更,再回到卧室,关上房门,拿了本书坐到聿希人身旁,舒适地倚在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