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雪侬,请你稍等我一下。”埃米尔很冷静的不上姑母的当。“姑母,有什么话就尽快说,说完了我再带雪侬进去,你知道,她是我的舞伴,理该由我带她进去。”
“但我可能要跟你说很久。”
“那就进去再说。”
“可是这件事很急……”
“倘若真的很急,在家里就应该说了。”
子爵夫人窒了一下。“我……我现在才想起来。”
埃米尔始终面无表情。“现在才想起来,那就不可能是什么急事。”
子爵夫人张了张嘴,大概是急了,竟然月兑口而出,“我是子爵夫人,你敢不听我的!”
眉峰高高的挑了起来,埃米尔静默好一晌后才慢条斯理地说:“记得姑母每一次来请求我拿出费用为姑丈或表弟、表妹们举办宴会时,姑母并不是这么说的,倘若我没记错的话,姑母总是要我撇开姑母贵族的身分,先顾念姑母是我的亲人……”
丑话不说可以装作你不知我也不知,一旦挑明了说开来,该红脸的人就一定会红到底。
譬如勒内子爵,埃米尔话才刚起头,他就难堪的别过脸去,再往下说,葛斯立正往后转,第一个开溜,他那三个姊妹一个随后跷头,另一个脑袋低垂在胸前抬不起来,最后一个躲到老娘身后去避难,说到最后,子爵夫人脸色又红又白又绿,像红绿灯一样。
“算了,不说了,我们进去吧!”
匆匆的,不,应该说是狼狈的,子爵夫妇领著两个女儿进入宅邸,玛克琳和她的男伴早就进去了,伊莲娜不情不愿的让伊德陪伴她,埃米尔和雪侬走在最后。
“埃米尔。”
“嗯?”
“你好凶!”
“……只有在必要的时候。”
何止,除了跟她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看上去都是不怎么友善的样子——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见到的都是这样。
“费艾跟你同年,可是他就没有你这种男人的气魄,我想这大概就是我没办法用其他眼光去看他的缘故吧,”雪侬若有所思地道。“在我眼里,他不像男人,只像个哥哥。”
“你还没跟他说清楚?”
“说啦!”
“然后?”
“他说他不会勉强我,不过如果有一天我对他的感情超过哥哥以上的话,希望我能立刻告诉他。”
“……该死!”
“嗯?”
“没什么,我是说,你想跳舞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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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十九世纪的未婚少女而言,社交是为了婚姻,只有在一场又一场的派对舞会上才能够找到匹配的婚姻对象,因此,乡间富绅地主所举办的宴会,便成为那些没有能力进入巴黎社交界的少女们唯一的机会。
“这些少女们都是来这里找对象的?”
见过宴会主人后,埃米尔便伴同雪侬走在会场边缘,看那些花枝招展的少女们展现她们的“本钱”,头上是鲜花,腰间是彩绸大蝴蝶结,蓬蓬裙缀满了蕾丝花边和羽毛缎带,还有珠光宝气的首饰,一个比一个奢丽豪华,真的很像是一座座结婚蛋糕布满了整个会场。
至于蛋糕里到底是什么口味,芋头或蓝莓,没有人看得出来,也没有人在意,十九世纪的男人都这么肤浅吗?
真没水准!
“多半是。”埃米尔轻轻道。“你不想吗?”
“这种地方又能找到什么好对象?”雪侬不屑地撇了一下嘴。“再体面的男人也比不上一个有能力的男人。”
因为她的回答,埃米尔又意味深长的凝视她一眼。
“你们国家的少女又是如何挑选对象的?”
雪侬莞尔,用下巴指指舞会场上的“结婚蛋糕”们。“跟她们差不多吧,财富权势排第一,然后是年纪和容貌。”
“那么你呢?”
“我?看男人的本质,看男人的能力,身分、财富权势或容貌都不重要。”雪侬漫不经心地道。“只要有能力,前途是自己开创出来的,如果没有能力,再多的财富权势也不够用。”
“你的意思是,你宁愿跟著有能力的男人吃苦,也不愿嫁给没有能力的富豪贵族?”
“没错。”
凝视她的眼神更深邃,“或许是因为你没吃过苦吧!”埃米尔低沉地说。
“我没吃过苦?”雪侬好笑地瞥他一眼。“哪天我们来比赛摘葡萄,看是你快还是我快!”
双眸惊讶地睁大,“你会摘葡萄?”埃米尔月兑口道。
“真没礼貌,我当然会,还快得很呢!”说著,雪侬在会场墙边一整排椅子中最旁边一张坐下。“我看够了,坐下歇歇吧!”
埃米尔却只站在她身边,一手扶著墙壁。
“这椅子属女性专用,男人是不能坐的。”
雪侬笑了,“可怜的男人!”话落,她把左手的扇子比在脸前。
埃米尔皱眉,循著她的视线望去,是一个瘦长的年轻人,赞赏的目光定住这方向毫不稍瞬。
“你想跳舞吗?”
“又问!”雪侬叹气。“我说过,除了华尔滋之外,我不会跳你们这种舞。”
埃米尔紧盯住那个年轻人,年轻人却毫无所觉,埃米尔的眉头不知不觉揪成两团乱线。
“卡德利尔舞和戈蒂雍舞都有指定的舞步组合,四对男女之间需有默契,以后我再教你;加洛普舞是双人舞,待会儿我就可以教你,我保证不难,很容易就可以学会,如何?”
“你喜欢跳舞?”
“不,我想和你跳。”
“好吧,”跳就跳,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要是我跳错出糗的话……”
“我不在意。”
不过,埃米尔尚未有机会请雪侬跳舞,一千闲杂人等就迫不及待地跑来搞破坏了。
“埃米尔,陪我跳舞嘛!”伊莲娜嗲著鼻音赖过来。
“埃米尔,请你表妹跳舞!”子爵夫人傲慢的命令过来。“起码头一支舞请娥洁妮跳,我就不会有更多要求了。”
是的,大家都注意到了,埃米尔头一回带女伴参加舞会,每一个人都在猜测雪侬是否就是埃米尔中意的小姐,如果他头一支舞就是请她跳的话,大家就可以确定了,子爵夫人无论如何要阻止这种“误会”发生。
“请等一下,子爵夫人,是我先来的!”伊莲娜不满地推开子爵夫人。
“有那么多人请你跳舞,你去陪他们跳就行了!”子爵夫人轻蔑地冷嗤。
“但我要埃米尔陪我跳!”
“可以,等埃米尔和娥洁妮跳过之后。”
“凭什么?”
“就凭我是埃米尔的姑母。”
“有什么了不起,我是埃米尔的嫂嫂!”
“你的男人已经死了,请别赖上埃米尔。”
“你……”
意料之中,两人三言两语就吵了起来,直到有人在一旁吃吃笑个不停,听起来实在很刺耳,伊莲娜才没好气的怒问过去。
“你笑什么?”
伊德没说话,还在幸灾乐祸的吃吃笑,仅仅用手指指已经空了的座位,再指指舞场中,两人四只眼看过去,顿时气得差点当场来一场武术对打。
在她们吵得最热闹的时候,埃米尔已经带著雪侬下场跳舞了。
“很简单嘛!”雪侬愉快的轻笑。
“我说过了,不难。”埃米尔低眸凝住她的笑靥,目光闪动著奇异的光采,扶在她腰上的手也有点不太规矩。
“请问你在模哪里?”
“抱歉,情不自禁。”
加洛普舞确实很简单,男方右手搂住女方的腰,左手握住女方的右手,所有舞者围成圈圈,向旁滑行一步,并拢,再向旁滑行一步,再并拢,十分单纯的舞步,随著四分之二拍的音乐环绕舞场滑并步轻快的舞动,不需要脑筋,只需要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