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带着自己的夫婿和儿子去会见情人,有这种事吗?
便渠门是外城东边的出口,当年袁崇焕就是在这里打败了努尔哈赤,可惜崇祯太笨蛋,居然凌迟处死了唯一可以救得了明朝的人,活该他三十五岁就上吊自杀,可叹他临死前还执迷不悟,一心以为天下人皆负他,慨叹曰:君非亡国之君,臣是亡国之臣。
想来下了九泉进了地狱之后,他也应该明白是:臣非亡国之臣,君实乃亡国之君了。
“出了广渠门再往那边走半里路就到了。”满儿伸指往南边那儿指去。
“额娘……呃,不对,娘,外公一点都不知道爹是谁吗?”弘普歪着脑袋问。
“不知道,也绝不能让他们知道,还有……”满儿严肃地千叮咛万嘱咐大儿子。“外公是谁也不能说给其他人知道,包括你女乃女乃和弟弟、妹妹,不然你就等着被圈禁起来吧,对不对,夫君?”
“娘子说得是,”金禄笑吟吟地摇着折扇,活像清晨出门遛腿儿似的慢慢踱着步,悠闲极了。“除了咱们三个,其他谁也不能给知道。”
“知道了。”弘普认真地点点头,旋即咧嘴笑开来,“原来娘天天往府外跑就是为了这事儿啊,哈哈,府里大家都在猜想说娘是不是对爹真上了火儿,所以趁爹不在溜到外头去找男人,因此才不让塔布跟……唉!”还没说完,后脑勺被捶了一记小馒头。“很痛耶,娘!”
“胡说八道!”满儿怒骂,“那种事只能说说,哪能真去做,你们真是昏头了!不过……”眼一转,她又浮上一脸得意。“你爹才不会相信那种谣言呢,对下对,夫君?”
闻言,弘普失声爆笑,“才怪,昨儿爹他……唉哟!”再一次,话还没说完,又中了一记重量级的,“哇哇哇,这个更痛!”他龇牙咧嘴地拚命揉后脑勺。“爹呀,折扇是用来扇风的,不是用来打人的好不好?”
“小孩子有耳无嘴,少来多话!”金禄若无其事地说。
弘普不屑地横他一眼,低低咕哝,“哼,敢做就不要怕被人知……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嘛!”嘟囔转惊叫,人也狼狈地抱头鼠窜到一旁去了。
金禄慢吞吞地放下折扇。“谅你也不敢!”
“你们父子俩到底在说什么?”满儿奇怪地问。
金禄泰然自若地摇两下折扇。“没什么,娘子,没什么。”两句话就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是吗?”满儿疑惑地来回看了他们好一会儿,方才耸耸肩,决定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啊,对了,咱们离开寝楼时,你有没有注意到园子里那座跟马车一样大的假山好像不见了耶!”
话声刚落,弘普再次捧月复狂笑。
“他怎么了?”满儿一头雾水,再回眸看,金禄满脸尴尬。“你又怎么了?”
金禄以扇掩口咳了好几下,两眼飞向一侧不敢看她。“那座假山……呃,并没有……呃,不见,只不过变成一堆……咳咳,砂。”
“变成一堆砂?”满儿惊讶又困惑地重复道。“为什么?”
“为夫我……咳咳,”金禄干脆转过头去假作欣赏风景。“一时心血来潮,拿那座假山来……咳咳,练练掌力。”
满儿诧异地直眨眼。“你有毛病啊?干嘛没事拿自己家里的假山来练掌力?”
金禄咧咧嘴。“府里的假山太多了?”
满儿愣了愣,狐疑地瞄一下仍在大笑的弘普,再看回五官别扭的金禄,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瞧了半晌。
“沁水亭也垮了,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咳咳,呃,那座亭子不好看,我想……咳咳,重新盖一座。”
“侧楼塌了一半……”
“那……那座楼在那挺碍眼的不是?”
“……夫君。”
“娘子?”
“你相信了?”
为了将满儿带到大理去,好让竹月仙心甘情愿的成亲,竹承明始终很有耐心地逗留在京城里等待女婿,然而随着时间的逝去,他也愈来愈不安,不是为自己的安全忧心,而是担心再次见面时女婿的态度可能不太好,说不定连话都不愿意同他说,却怎么也没料到竟是这样一幕鸡飞狗跳的场面。
正在屋侧田野间散步的竹承明刚停下脚步,身后便突然多了一个人。
“岳父,救命!”
再眨个眼,道路那头又追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女人。
“金禄,你这个混蛋,竟敢相信那种谣言,可恶,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
然后他的女儿、女婿就拿他当柱子一样绕过来绕过去,一个追,一个逃。
“爹,你走开,别护着他啦!”
谁护着谁啦?他根本动不了呀!
“娘子,饶了我吧!”
“你先让我砍一刀,我就饶了你!”
不过一会儿,竹承明就被他们绕得头晕眼花,再片刻,他实在忍不住了。
“站住!”多半是他的低吼声里的怒意太明显,所以他们立刻停住了,恰好一个在右边,一个在左边,这时他才发现前面不远处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捧月复爆笑的少年。
“爹,你好丢脸喔,居然被娘……”话说一半,人矮了半截,“呀呀呀呀,好痛!好痛!”少年蹲在地上抱头叫痛。
金禄也不知何时移身至少年身边,好像他原本就在那里似的。
“小子,再说呀!”潇洒地摇着折扇,他笑吟吟地说,下一刻,他也蹲到地上去了——非常不潇洒的姿势。“哎哎哎哎,娘子,好痛啊!”
“混蛋,你混蛋!”满儿又踢又打又叫。“竟然相信了,你竟然相信了!”
竹承明看得张口结舌,闻声而出的竹月莲、竹月娇与陆文杰兄弟更是呆若木鸡,五人都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
为什么每次见到金禄,他都那么窝囊?
“好了、好了,别打了,满儿,女婿都认错了,饶了他吧!”
这年头丈人不好当啊,居然还得拯救女婿免于被女儿活活打死的窘境……
无须任何人介绍,竹承明一眼就认出弘普必然是他的外孙无疑,而他对外孙的疼爱是非常明显的,他一直拉着弘普说话说个不停,连用午膳时都要弘普坐在他身边,不断夹菜到孙子的碗里头,还替弘普舀汤,仿佛弘普只是一个小女圭女圭似的。
午膳后,大家在堂屋喝茶闲聊,竹承明也要弘普伴他一起坐。
“有在念书吗?”
“有啊,爹不但请了一位夫子教我们念书,自己也常常考问我们,回答得不好爹就会打板子,好痛喔!”
竹承明慈蔼的拍拍弘普。“那是你爹为你们好。”
“才怪,”弘普咕哝。“若不是看在娘的份上,爹才不管我们呢!”
“没有那种事,你是你爹的亲儿子,他怎会不管你们呢?”
弘普瞟一下金禄,翻翻白眼,不吭声了。
“说到这……”竹承明转注金禄。“其他孩子呢?”
“他们陪伴在家母身边。”金禄圆睁着两只无邪的大眼睛,嘴里吐出来的谎言比真话还真。
“原来如此,那么……”竹承明咳了咳。“我想满儿必然跟女婿提过了,我希望她能跟我回大理一趟,当然,我会保证她的安全,如若女婿不放心,也可以跟我们一块儿去,如问?”
“恐怕不妥,岳父,”金禄的笑容既灿烂又无辜。“娘子身怀有孕,怕是不适宜长途跋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