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好点了吗?”
允禄没吭声,任由满儿为他褪下长袍马挂,又拧毛巾给他擦脸。
“饿了吧?玉桂准备了好些你喜欢的糕饼哟!”
允禄默然摇头,揉着后颈径自在床沿坐下,看来他也累了。见状,满儿脑际灵光一闪,有主意了。
“我说老爷子啊!你是不是也休息两天比较好啊?。”一边说一边爬上床模到他身后,偶尔客串一下贤妻,双手搭在他肩上按摩起来。“不然到时候连你也倒了,光靠张廷玉他们几个,行吗?”
“我不会倒。”一如以往,允禄的声音就跟他的表情一样冷峻。
“是喔!你以为你是什么?石雕像?”满儿咕哝。“我知道你武功好,但总也是个人呀!”
“我不会倒。”
白眼一翻,“是是是,你不会倒,你会永世屹立不摇,千秋万代供人称颂。”满儿挖苦地嘲讽道:“但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你没听过吗?”那词儿没用,换个词儿继续奋斗。
“没听过。”
真干脆!
好吧!这人是石雕像,至少他的脑子是。
“那陪我一天好不好?”
“不好。”
“半天?”
“不好。”
“两个时辰?”
“不好。”
“一个时辰?”
“不好。”
按摩肩膀的手突然用力起来,因为她正在努力不把拳头“放”到他的后脑勺上去。
“那半个时辰就好?”
“不好。”
“喂,你这就太过分了吧?连陪我半个时辰都不行?”终于忍不住捶了他一下——在肩膀上。“过两天是你的生辰,我有礼物要送给你呀!”
“不需要。”允禄依然故我,冷冷淡淡的。
“喂喂喂,那可是我托人找了好久才找到的耶!”
“不需要。”
“可是……”
“明儿个我就要出发到新疆。”允禄硬生生打断她的抗议。
满儿呆了呆,旋即大叫,“你不但连半个时辰都不肯给我,还要出远门?”
“回来后再陪妳。”
“那时候再陪我又有什么用,”又捶他一下。“你的生辰都已经过了呀!”
这会儿允禄连回也不回给她半个字,兀自翻身躺下。
“我要睡了,替我月兑鞋袜。”
简直不敢相信!
满儿气结地瞪了半天眼,瞪到允禄都开始打呼了,她才没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算了,早知道他是这么个人了,气死自己也没用,还是提前在明儿一大早就送给他吧!
唉!这一回不晓得又要多久才回来?
翌日,满儿天未亮就醒转过来,打算用愉快的心情伺候老爷子用过早膳后,就高高兴兴地把礼物送给他。
她不敢奢求太多,想见到他流露出喜悦的神色比登天还难,因此,她一心想看的只是他惊讶的表情。没想到翻过身去竟发现枕边人早已不在枕边,慌里慌张坐起来,迎接她的却是佟别、玉桂同情的目光。
“福晋,王爷已出发到新疆去了。”
“耶?他出发了?”满儿失声尖叫。“妳们为什么不叫醒我?”
“王爷不准啊!王爷说……”玉桂迟疑地嗫嚅道:“说不准吵醒福晋,免得福晋又缠着他……呃,啰唆,所以、所以……”
所以他就学小偷一样溜之大吉?
满儿难以置信地傻在床上,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片刻后,惊愕转不悦,不悦再转愤怒,并逐渐聚积成风暴,然后猛然爆发。
“够了,爱新觉罗·允禄,前债加上后债,我现在就要你偿还!”
火药库轰然爆炸,福晋的怒吼陡然冲出寝楼外响彻云霄,王府内上下人等在一惊之后不约而同摇头叹息,各个为主子捏上一把冷汗。
王爷又该惨了!
云南丽江是一座别有风味的城市,三河穿城家家流水,幽曲窄达的街道布局,依山傍水的院落民居,还有红色的五花石路面,三百五十四座石拱桥、木板桥等,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城墙,够特别了吧?
“怪了,上回到底是怎么走的?”伫立在宛如蜘蛛网般四通八达的巷道上,满儿茫然四顾张望,一边申吟。“完了,迷路了!”
好吧!路在嘴巴里,问吧!
“请问,有一座非常宏伟的宅邸,牌坊上书有『天雨流芳』四个字……”
“姑娘要找土司府?喏,请往那儿去……”路人举臂指向西南方。“先右转,再往……”
循着路人的指示,满儿很快就找到那座宅邸。
“没错,就是这儿,可是……”仰头望住眼前这座气势恢弘的土司府,她咬着下唇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我总不能上前敲门问说有没有人认识我吧?”八成会被人当成疯子轰走。
考虑了一整年,她始终无法决定自己到底想要如何。
虽然很想知道亲生父亲究竟是谁,这毕竟是人之常情,但一个会强暴女人的男人,就算知道他是谁又有何意义?
阉了他为娘亲报仇?
然而在她跷家逃离北京城之后,当她开始考虑自己要上哪儿去时,头一个浮现在脑海中的就是这里,于是心想:难道是天意给她一个机会去探究谜底?
听以地来了。
可是,然后呢?接下来她又该怎么做?
正当她无措地站在土司府前发呆时,突然,土司府的大门打开了,一个二十七、八岁的俊朗青年走出来,一见到她便愣了一下。
“咦?嫂子,妳怎么又回来了?”
嫂子?谁?不会是……
满儿傻傻地指着自己。“我?”
“不过正好,我们一起回去吧!”俊朗青年回头向门里的人打了一下招呼,随即快步走下阶梯。“大哥呢?”
“大哥?”满儿怔愣地重复。
“对啊!大哥不是跟妳一、起……”愈靠近满儿,俊朗青年的语气也逐渐迟疑起来,当他站定在满儿面前时,终于发现不对了。“妳……不是大嫂?”他惊异地上下打量她,然后模着下巴对自己点点头。“嗯,的确,大嫂没有这么矮!”
矮?
“当然不是,我是你老娘,”满儿面无表情地说:“不孝儿啊!有啥事要找为娘?”
俊朗青年不由尴尬地咳了好几下。“对、对不起,姑娘,是在下认错人了,不过姑娘的容貌长得跟我大嫂几乎一模一样呢,除了……”
“我比她矮!”满儿冷冷道。
俊朗青年形容更显尴尬。“不,我是说,姑娘的眼睛和大嫂不一样,而且姑娘也比我大嫂年轻许多。”
最后一句话立刻成功地化解掉满儿脸上的冰霜,使她嘴角愉悦地高扬起来。
“是吗?你大嫂跟我真的有那么像?”
“起码有九成相似,”俊朗青年毫不犹豫地说:“但是姑娘至少年轻个四、五岁,气质也和我大嫂迥然不同。”
“还有一样,”满儿笑吟吟地举起一根手指头。“我比她矮。”
俊朗青年又咳了好几下,想笑又不敢笑。“呃,姑娘在这儿等人吗?”
“老实说,是的,在等……”满儿指了指他。“你大嫂。”
“咦?”俊朗青年讶异地瞠大眼。“姑娘认识我大嫂?”
“不认识。”
俊朗青年皱眉。“那……”
“我想她也许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我爹是谁?”
俊朗青年愣住,“原来姑娘……”继而恍然大悟。“所以姑娘以为大嫂的尊亲说不定就是……”
“我不知道,”满儿耸耸肩。“也许吧!总要问过才知道。”
“我明白了,”俊朗青年颔首。“好,姑娘,我带妳去找我大嫂。”
“那就谢谢你啦!”满儿眉开眼笑的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