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格格立刻淋漓尽致地表演出一出“河东狮乱乱吼”,横过去一掌甩翻自己的婢女,再一脚踹过去差点让自己府里的侍卫“下面没戏好唱”了,看得容恒脸色发青,拚命咽口水。
是他父亲特意叫他来奉承讨好珍格格,没想到却让他见识到未婚妻的真面目,恐怖的真面目。
这就是他未来的老婆?
不,他宁愿出家当和尚!
唯恐被飓风波及,知府连忙带着手下人跑了;四周围观的杭州百姓们个个眉开眼笑的溜开,准备去转告其它百姓们这场“喜剧”;允祁猛吸鼻子,第一千万次后悔随她出京。
呜呜,他想回家!
梅儿并没有住进镳局里,因为不管她怎么说,她的亲人们总无法不拿她当公主看,老是那样恭恭敬敬、谨谨慎慎,令人怪不自在的,所以她只好住到客栈里头去,而且三天后就决定离开了。
“受不了,受不了!”梅儿抓狂地大叫。“无论走到哪里,不是磕头就是跪拜,我又不是观世音菩萨,那么虔诚干什么?明明说了不用的嘛!”
“送子娘娘?”
众人爆笑,梅儿益发恼火。
“你才猪八戒呢!我不管,我要离开了!”
“离开就离开啰!不过……”车布登瞇眼沉吟。“珍格格那边呢?”
一想到珍格格,梅儿的脑袋马上涨成两个西瓜大,因为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珍格格当面对她撂下了宣战书。
“我会让妳后悔的!我一定会让妳后悔莫及的!”
真是疯了,那个女人!
“这点不能不防。”额尔德冷静地说。
“她会……”德珠环顾众人。“来阴的?”
“肯定是。”德玉立刻同意。“偷偷追蹑在我们后面找机会耍阴险,她那种人最拿手的就是这种卑鄙手段。”
“那怎么办?”梅儿沮丧着脸咕哝。
“我倒是有个好办法!”车布登又想炫耀一下他的聪明,看看够不够格让他当上老大。“咱们分两路!”
额尔德眉峰一皱。“分开走?”
“没错,”车布登立刻赏给大哥一个“你真聪明”的眼光。“我和德珠、德玉先想办法引开他们,一待珍格格他们被我们诱开,大哥你和小妹马上往反方向走,等他们发现之后也没辙了。”
“好,好,好,这个好玩!这个好玩!”梅儿兴奋地大叫,躲猫猫最好玩了!
“谁跟妳玩啊!”车布登斜睨着她。“公主大人,这可是不得已的办法耶!妳别在那边乱兴奋好不好?”
额尔德思索片刻。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那么我们何时在哪里会合?”
“时间到在庄亲王府会合。”车布登很干脆地说,旋即举手阻止额尔德反对。“我知道你会不赞成,但想想,我们想得到要会合,珍格格自然也想得到,所以她必然会跟定我们,在这种情况之下,我们势必不能如她所愿地会合,对不?”
额尔德又沉思好半晌后才勉强同意。
“好吧!也只有如此了。”
于是,两天后的黎明时分,有五骑在南边城门甫开之际便急驰而出;一炷香过后,另七骑快马加鞭随后追上去;片刻后,又是两骑自北城门离开。
丙然上当了!
为了避免撞上另一伙人,梅儿与额尔德决定往青海去,再到西藏,又到四川,为免引人注目,他们学着入境随俗,又是汉装又是藏服、苗服,还学人家讲怪腔怪调的语言。
由于额尔德总是任由她爱怎么玩就怎么玩,爱多留两日就多留两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所以梅儿玩得很开心、很尽兴。
但是有这么一天,他们从一场景颇族祭典上回到客栈里,梅儿突然觉得很累,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厌烦了,厌烦每天不停的吃喝,不停的玩乐,她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一点意义也没有--
额尔德道过晚安后正待回房,却见梅儿若有所思地杵在自个儿房门口一动不动,好象被点了穴道似的。
“怎么了?”
梅儿徐缓地仰起两眸怔忡的对上他的眼,不知从何时起,她发现额尔德的眼神里若有似无地添了抹温柔,从不见笑容的唇畔也不时扬起愉悦的纹路,说话依然严肃,但柔和多了。
她喜欢他这种转变,使她更眷恋与他相处的时刻。
“大哥。”
“嗯?”
“我十五岁了耶!”
“我知道。”
梅儿眨了眨眼,缓缓落下双瞳,盯住脚上的绣花鞋。
“大哥。”
“嗯?”
“我累了。”
“想回京了?”
“……不。”
修长的手悄悄抚上她的发,轻轻摩挲着,她也喜欢他这种同样不知何时开始的习惯,让她有被疼宠的感觉。
“那妳想如何呢?”
“我想……上广州府。”
这一日,恰恰好是他们出京满一年。
第五章
荔枝湾别苑,当年允禄曾经带着妻儿躲到这儿来,打算偷渡到番邦国家,却在最后一刻被雍正“逮”个正着。
如今,荔枝湾的荔枝依然又大又甜,别苑的主人却已十多年未见。
“这儿只每两个月会有人来打扫一次,其它时间都没有人在。”
“看来清扫的人才来过不久,这里还挺干净的。”
梅儿与额尔德相偕在别苑里绕了一圈,最后选择临荔湾湖的厢房暂居,再分工合作,一人整理厢房,一人出外采购必要用品和食物;两天后,一切俱已就绪,可以舒舒服服的住下来了。
很奇怪的,这么一走下来之后,梅儿反倒精神旺盛起来了。
“大哥,我们去摘荔枝!”
“这种季节有荔枝吗?”
“对喔,还不到时候呢!”梅儿失望地垮下脸。
轻轻的,他扶起她的下巴。“我们上白云山摘梅,妳做梅饼给我吃,嗯?”
黯淡的娇靥瞬间迸耀出灿烂的光华,“大哥想吃梅儿做的梅饼吗?”梅儿漾出惊喜的笑靥,随即挽住额尔德的臂弯。“好,我们去摘梅!”
老实说,她并不太明白自己为何会一听到额尔德说想吃她做的梅饼便如此兴奋,而且这种兴奋的程度比这一年来见识到各种新奇事物的感觉更深刻……
不,不一样,这两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是发自内心的奇妙感受,很甜蜜,很温暖,一想到额尔德吃梅饼时的赞赏表情,她就忍不住沾沾自喜起来。
这是半年来她不太自觉的变化之一。
出京后前半年,她忙于认识他、熟悉他;后半年,他们朝夕相处,一块儿走遍西南青藏川境,彼此也更加认识、更加熟悉,不知不觉中,双方的心境和举止上也都出现了些许变化。
不自觉的变化。
因为不自觉,所以不知,直至他们暂时安定下来,不再东奔西跑,他整理庭苑花草,她做饭给他吃,闲来漫步荔湾湖畔,或者上茶馆品茗吃点心,有时候索性往草地一躺,睡上一整个下午。
现在,他们终于有机会察觉到自己和对方的改变,那些不自觉,而且很微妙的改变……
“确实好吃!”
额尔德诚心赞赏不已,这可由他频频取食的动作上得到证实,梅儿见状笑得合不拢嘴。
“你同阿玛一样都很喜欢这种清淡的点心呢!”
“我想任何人都会喜欢的。”
午后,微风徐徐,羊蹄夹花绚烂地盛开,粉紫色的花瓣片片飘落,飘在草地上、角亭里,额尔德看书看一半,梅儿即端来一大盘花费了整个上午做出来的各色点心让他品尝。
双臂抱膝,下巴顶在膝头上,两只乌黑明亮的杏眼眨呀眨的,“真的好吃?”梅儿犹不太有自信地问。“不是安慰我?”好奇怪,以前她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的说,但此刻,她竟然一点把握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