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佑莹勉强扯出一嘴夸张的笑容。“经理器重我们。”
琴妮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上官佑莹叹了口气。“不然你要我怎么说?”
犹豫了一下,“上官,你……应付过这种人吗?”琴妮嗫嚅地问。“如此严酷无情的个性、特立独行的思考模式,以及雷厉风行的办事作风,你碰过这种人吗?”
不必她开口问,上官佑莹便已按下enter键寻找记忆库了。“这个嘛……嗯……嗯……好像……好像……”档案搜寻完毕!“没有!”
“那……”琴妮沮丧得快哭了。“怎么办?”头一件case就砸锅,乾脆现在就回家吃自己算了!
原本准备多少也要抱怨一下的,可是眼见琴妮已经沮丧到想吃摇头九了,上官佑莹不得不硬起头皮来。“安啦、安啦!我们只不过是业务部的卒仔,他那种大牌副总裁怎么可能会亲自和我们谈呢?”
“我知道啊!可是……”琴妮看著手上的资料。“我是说,即使我们不用面对那种人,可根据资料来看,无论我们和他们公司的人谈得有多融洽,最后还是得经过他的书面审核才能作决定,不是吗?但我们不过是两个傻瓜牌新兵,有办法满足他那种人的挑剔吗?”
她哪里会知道啊!
上官佑莹也很怀疑,不过,她一向不是个会轻易认输的人,不上场挥挥棒,哪里会知道能不能击出全垒打。
“那又如何?只要我们准备充分,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对不对?对方再难伺候,好歹也是个人吧?是人,就会有个人类的标准,你担心什么呢?”
没错、没错,除非那个家伙不是人!
於是,她们便准备充分到不能再充分了,才披盔戴甲地上战场准备迎接挑战,不料,那个“好歹也是个人”的家伙也不晓得是哪根筋不对了,居然亲自上场投球。一见面,就吓得她以为好死不死竟然给她撞上专程来讨债的债主,差点甩掉球棒掉头便跑,孰料,竟是她眼睛月兑窗乱认“亲戚”。
最悲惨的,是奋战一场的光荣战绩竟然是……
一好球,挥棒落空!
※※※
柄际区原本是西雅图的中国城,但长久以来,华人和日本人由於经济条件改善而渐渐迁出,因此,现在反而以越南人居多。
不过,为了经济上的考量,上官佑莹仍旧选择居住在此区,就在台北送给西雅图的纪念公园附近,每天上下班时都要晃一眼中国式凉亭和巨幅舞龙壁画,倒也能稍解一下思乡情,毕竟她是在台湾长大的。
另一方面,西雅图虽然没有地下铁,却有最便民的巴士服务——免费。
从上午6点至晚上7点,自北边的BatteryStreet到南边的S.JacksonStreet,东从第六大道到西边的海岸,包括市中心、拓荒者广场和国际区,皆位於免费区内,在此区、此时段之内上下巴士都是完全免费的。
记得刚开始乘坐免费巴士上下班时,上官佑莹还兴奋地打电话到纽约去向老爸老妈炫耀——台湾人就喜欢贪小便宜。不过到了现在,她也差不多麻痹了。
疲惫地下了巴士,经过那几只无聊的笨龙,一阵烧鸭的香味蓦地窜进上官佑莹鼻内,要是在以往,她肯定会趴在广式烧腊店的展示橱窗前流口水,直到里面的店员垮著一张脸跑出来赶人,顺便擦玻璃,她才不情不愿地离去。可是这会儿,她连多瞄一眼的精神都没有,便兀自从烧腊店旁边的楼梯爬上去了。
她就住在广式烧腊店的楼上,没日没夜地承受著各种香味的荼毒,精神上饱受虐待。每到月底,总会忍不住翻开存摺来看看大学时期打工的钱到底还剩多少?要不要向老妈求救,A点美金来吃烤鸭?
当然,最后总是不了了之,谁教她这么有志气呢?
开门进入小小的鸽子笼里,上官佑莹扔开包包、踢掉鞋子,身子一倒便趴上窄窄的单人床上喘气,脑袋里还残留著下午那场败仗的沮丧感,觉得自己尚未从死亡中复活过来。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她突然跳起来抓起书桌上的电话,迅速按下纽约家中的电话号码。
“喂?老妈,是我,小莹啦!”在国外当然是要讲外国话,但他们自家人还是照讲国语不误,这是他们身为中国人的坚持。
“小莹?怎么会突然打电话回来呢?”上官妈妈奇怪地问。“收到铁牛运功散了吗?”
“老妈,你很无聊喔!”上官佑莹不耐烦地坐回床上。“怎么样,小兔子有没有很想我啊?”
“怎么没有?”上官妈妈很夸张地大叹一声。“从你到西雅图那天开始,她就天天早晚照三餐各问我一次姑姑躲到哪里去了?什么时候回去?问得我都快烦死了,她弟弟小青蛙就不会这么折腾人。”
“嘿嘿!她还记得我这个姑姑最疼她了。”上官佑莹满足的笑了。“那就叫她来听电话吧!”
“她爸爸、妈妈带她和小青蛙去买衣服了。”
“咦?大哥、大嫂回来了吗?”
“半个月前就回来了。”
“哦!这样啊……那……”上官佑莹望著窗外陈旧的烧腊店招牌。“老妈,其实我打电话来是想问你一件事啦!”
“什么事?”
“那个……”上官佑莹迟疑片刻。“在我出国后,到你带小弟来美国之前,你有从方妈妈那儿听到什么关於……他的事吗?”
“他?哪个他呀?”这话的调侃意味至少有九成九。
“老妈!”
“好好好!真是的,好没耐性的小孩!让老妈逗逗你也不行!”上官妈妈嘟囔地抱怨著。“你出国后一个多月,他就当兵去啦!之后,我只听他妈妈提起,说他退伍后就要接下他爸爸留下来的公司,好卸下他妈妈的重担。你也知道,他妈妈一直获得很辛苦。”
“就那家小贸易公司?”上官佑莹咕哝著。“根本赚不了几个钱嘛!吧嘛不乾脆放弃算了?”
“他妈妈也是这么认为啊!可是他不肯,说什么那是他爸爸留下来的,死也不能收起来,所以他才会去念企管嘛!”
“我知道,他跟我提过,不过……”上官佑莹又停了一下。“那他是不可能出国来罗?”
“当然不可能!”上官妈妈断然地道。“就算放得下公司,他也不可能留他妈妈一个人在台湾的。”
“说得也是。那……”上官佑莹无意识地朋手指卷著电话线。“还有什么吗?”
“没有啦!他还没退伍,我和小弟就来美国啦!”
“这样啊……好吧!那没事了。”
“真的没事吗?听你的口气怪怪的哟!”
“这……也没什么啦!”上官佑莹仰躺了下去。“我今天碰到一个很像很像他的人,我还以为是他也跑到美国来了呢!”
“哦?你没有问那个人?”
“他说我认错人了。”搞不好她已经开始老花眼了也说不定。
“唉~~那不就是了。你没听人家说过吗?这世界上至少有三个人会和你长得很相似,一模一样也说不定,就算你见到其中之一也不奇怪吧?”
“也许吧!”
“好,别提这个了,你的工作还顺利吧?”
“还好啦!才刚开始嘛!实在很难说顺不顺利,除非你是在问我的咖啡泡得好不好喝,或者电话接得够不够快。”上官佑莹厌烦地皱皱鼻子。
她最讨厌喝咖啡了,可是西雅图到处都可以闻到咖啡香,无论是在家里或走在路上,都能闻到咖啡的香醇,这城市似乎被咖啡淹没了。不管是Starbucks、seattlebest,以及每个街角都不放过的迷你EspressoBar,甚至路边一个小咖啡摊加上几张桌椅,仿佛都在呼唤著人们去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