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湖中的荷花尚未凋零,蓟云兴致勃勃地拉着她到湖畔的凉亭里来饮茶赏景,婢女将各式各样的茶点吃食摆满了桌面,亭外的仆佣则忙着升火烘茶、碾茶、筛茶、煎茶繁复的过程让她看了一会儿便没了兴致,古人发展出这一套饮茶文化,或许是打发时间,也或许是修身养性之用,只是她现在却没有那份闲情逸致去享受,让她心烦的是——
蓟寒咬着唇,闷闷不乐地望着伫立在凉亭外的护卫,一时心软的结果,她放弃以身为饵的冒险,接受卫铁翼的保护,换来了寸步不离的护卫,这让蓟寒相当反感,却因不忍再让卫铁翼担忧而无奈地接受,也许这样的防护措施能确实地保护她的安全,是惟一能让卫铁翼放心离开她去处理公事的方法,却让习惯孤独的蓟寒有如困居笼中的鸟儿。
最早她原是相当害怕寂寞孤独的,直到对家人死了心,才开始学习享受寂寞,习惯孤独。
谁知道来到古代之后,她花费许久才养成的习惯这下子全被推翻了,现在她的身边,有了寸步不离的护卫以及随身侍女,深爱她的丈夫,还有喜欢缠着她的妹妹,曾几何时,孤独之于她,竟成了奢侈的时刻。
“别胡思乱想了!姐姐!”蓟云笑盈盈地说道:“若是不喜欢那些家伙的话,趁着起雾的时刻忘了他们吧!”
不知怎么地,夏末的日子里,却吹起了几场大雾,浓浓的白雾说来便来,有时笼罩整座府院,恍若犹在梦中的错觉,此时浓雾慢慢地飘移了过来,凉亭外头的护卫,像是几尊直挺挺的石像,感觉上也没那么碍眼。
一碗热腾腾的茶汤忽地摆在她面前,蓟寒猛地收回游离的思绪,愕然地瞪着碗中飘着缕缕白烟的绿色粥状物,“这是——?”
她忽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她向来不习惯唐朝人的喝茶方式,但看着蓟云满脸期盼地模样,她是怎么也狠不下心来扫她的兴。
蓟寒咬着牙,端起茶碗,舀了一匙粥汁正要往嘴里
送,耳边忽然听到蓟云叫着:“啊!是姐夫!”
蓟寒连忙抬起头来,果然看到卫铁翼挺拔的身躯踏着白雾而来,一看见她,略微严峻的脸庞要时泛起了温柔的笑意,她不禁看得痴了。
卫铁翼看到她捧着一碗茶粥痴愣地望着他,脸上的笑容不禁更深了,“你们这可是“赏雾’茶会吗?”四周一片烟雾茫茫,什么都看不见,除了大雾还有什么可赏的呢?
蓟寒这才回过神来,顺手将手上的茶粥递给他,“你——累了吧!先——喝口茶吧!,’
卫铁翼促狭地看了她一眼,才接过茶碗,两三口喝了个精光,他早知道他这小妻子喝茶习惯特别,并不排斥茶汁的苦涩,却对加了料的茶汤敬谢不敏,一般人习惯用茶末与米粉或其他佐料同煮,调成粥状才饮用,她却只喝用烘焙干燥的茶叶冲泡出来的茶汁,眼前奉上的这碗热茶可不是来自她的体贴,而是她根本不敢喝!
蓟寒看见他上唇边缘,沾上了一圈淡绿色的茶粥,连忙掏出手绢来要让他擦拭,卫铁翼却低下头,双眼带笑地盯着她,蓟寒脸一红,只得乖乖地帮他擦拭嘴唇上的残留物,卫铁翼顺理成章地搂住她纤细的腰,幸好他还顾忌着旁人在场,没再得寸进尺。
“你——都忙完了吗?”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她只有没话找话说。
他握住她缩回的手,“还没,我来带你回去用膳了!”
“啊!这么快!”蓟寒愣了一下,雾茫茫的夭色根本看不出时辰,没想到才煮好了一碗茶,便到了响午时刻了?她回头看见站在角落的蓟云,心软地向她招了拍手,“云儿也一起来吧!”
蓟云微微一笑,并没有跟着上前,只是轻轻地说道:“用过午膳之后,云儿也该回去了!”
蓟寒怔了怔,“为什么?”
“云儿已经在此叨扰太久了,也该回去了,况且再过几日是母亲的寿辰,云儿也该回去准备准备。”
“喔——”蓟寒不觉有些失落,虽然卫铁翼曾暗示云儿可能有问题,但这些日子云儿老粘着她,多少也有了感情,如今她突然说要走,蓟寒只觉舍不得,“那我也该准备份礼物才是!”
“是啊!云儿!”卫铁翼顺口接下她的话,“到时我们会一起上蓟府为二姨娘祝寿的!”
蓟云愣了一下,月兑口道:“但是——娘在蓟府的地
位——”
卫铁翼轻轻地说道:“都是一家人!”看见蓟寒感激地对他微微一笑,他再度强调:“都是一家人啊!这是应该的!”
“姐夫——”蓟云有些动容,“姐姐!谢谢你们1”
蓟寒微笑着道:“别这么说!二姨娘也算是我的长辈啊!”
“姐姐——”蓟云向来甜美的天真添了几丝愁绪,她轻轻地说道“谢谢你仍当我是妹妹——”她顿了顿,迟疑、挣扎了一会儿,才心事重重地离去。
蓟寒微感奇怪,“云儿是怎么了?”
“也许是——”卫铁翼沉默了一会儿,迟疑地说道:“她——有心事吧!”
“哦?”蓟寒怀疑地挑起秀眉,“那你还认为云儿有问题吗?”
一听见那来意不善的问话,卫铁翼立即提高了警觉,“就我认为应该是没有问题,但——”他顿了顿小心地说道;“云儿——没有你所想象的天真——”
“什么意思?”
“她没告诉你她会武吧!”
“啊?”蓟寒吃惊地睁大了眼,“可她看起来是那么地柔弱——”比她这个体育不及格的人还要弱不禁风的云儿竟然——
卫铁翼十分肯定地说道:“云儿生来温婉柔弱,容易惹人心怜,但我看她双目有神、行路稳健,分明是练家子的模样,据说云儿的亲娘武功并不弱,也许她便是因此习得一身武艺。”
“所以那天你才会——”
她想到与云儿游湖那天,卫铁翼所显现的惶急,他必然是在极度焦虑的情况下,才会显露出那一手深不可测的轻功吧!
卫铁翼点点头,“我不知她功力深不深,但她若是有伤你之心,你只怕难逃毒手!”
蓟寒神色黯然地说道:“云儿——她来访的目的——并不是因为关心我——是吗?”
“我只能肯定,她对你是没有恶意的!”他微微地蹙起眉头,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他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什么,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那她会有什么心事呢?”蓟寒烦恼地说道:“她怎么不跟我说说,也许我能帮她——是不是她还不信任我?
还是——我这个姐姐——做得还不够好?”
卫铁翼摇了摇头,“别想太多了,心事若是能够那么简单地说出口,那也不算是什么心事了!”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也许现在还不到她能说的时候,过一阵子她能说了,自然会来找你!”
是吗?希望不是她这个姐姐做得太失败了,才让云儿有苦却无处可诉的委屈!
午后,依依不舍地送走了蓟云,临上马车前,蓟云欲言又止地望着她,水灵灵的大眼中交织着挣扎与痛苦,她哀愁地模样深深地烙印在蓟寒的脑海里,在往后的几日中,蓟寒不禁一再地回想起蓟云临走前的挣扎。
“云儿究竟想和我说什么?”
她似乎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告诉她,却又因为某种原因而不得不隐瞒,那是什么原因呢?蓟寒睁着眼睛望着渐渐泛起薄雾的湖光水色发愣,直到婢女的呼唤才令她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