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克毕竟没有拒绝她。
第八章
第二天一早,艾咪进屋时发现主人上班去了,而她的新女主人坐在莫克卧室的地板上,四周摆满了她丈夫的鞋。
“您在做什么?”
“莫克需要新鞋子。”她答道。
“可是他至少有五双从没穿过的。他宁可穿老掉牙的旧鞋,也不碰最时髦的鞋子,那些都是新买的。”
安琪仔细检查鞋跟:“艾咪,你有没有注意到每双鞋的左脚鞋跟几乎都没有磨痕?”
避家在女主人身边蹲下,打量她手中的靴子:“看起来像新的一样,可是这怎么……”
“是,他的确穿了这些靴子。”她打断他的话,拿起右脚的鞋子,“这鞋跟几乎都快磨平了。”
“您到底想说什么?”
“艾咪,我们现在讨论一切都要保密。他对他的脚非常敏感,我不希望他知道我们背地里谈论他的脚。”
“我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
她点点头:“他受过伤的左脚似乎比右脚短了一点。我想找个鞋匠看看这些鞋,做点调整。”
“你的意思是加高鞋跟吗?二少爷会发觉的。”
她摇摇头:“我在考虑是否在鞋子里头加……一片薄薄的软垫。你知道有人会做订制的鞋子吗?”
“米师傅,”艾咪答道,“不少身高不太理想的上流人士都找他订做能增高的鞋。”
“那我们就不找他,”她寻思道,“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我们得另外找人。”
“那就找寇师傅好了。”艾咪思索一会儿后说道,“他是老主人的朋友,为了帮助这个朋友,虽然没必要,但老主人经常找他订做鞋子。他的手艺的确不错,只是他现在已经退休了,或许我们可以说服他帮个忙。”
“那我立刻去找他,只带一双鞋子当样子,莫克应该不会发现。”
艾咪大摇其头:“二少爷说在你正式继承你父亲的遗产前,你不能出这屋子,他怕你叔叔还不死心,这件事交给我吧,我很乐意跑这一趟。”
“好吧。”她同意了,“那么你下午就去,行吗?”
避家立即点头同意。
她留下艾咪一人收拾满地的鞋,自个儿回到房里想了一下,然后打电话给温医生请他下午来一下。
医师十分准时:“身体不舒服不是该躺在床上休息吗,?”
她微笑地看着医师:“没那么严重,只是喉咙有点痒而已。”
“这种情形喝茶最管用,”温医生答道,“一点白兰地也有同样的效果。”
眼看这位白发老人如此诚挚且关心,她再也瞒不住了:“我请你到来还有另一个目的,”她坦白承认,“我想跟你谈谈莫克。”
安琪在医生对面的椅子坐下,双手平放膝上:“我并没有什么不舒服,只是因为你是莫先生家的家庭医生,我才骗你来的。”她一副招认什么滔天大罪的表情,“事实上,我只有在想大声吼我那顽固的丈夫又不能时,喉咙才会痛。”温医生脸上浮现笑意:“莫克很顽固,不是吗?”
“的确。”
“那么是他病了?”医师想知道被召至此的真正用意。
她摇摇头:“他的腿。”她轻声地解释,“他不愿意讨论腿伤的事情,而且又很敏感。而我虽然知道他处于极大的痛苦中,却不知如何减轻他的痛苦。”
医生看着她脸上忧虑的神情,知道她是真的关心:“他没有告诉过你那次意外的发生经过?”
“没有。”
“他的腿在海泳时被鲨鱼咬了一大口。我负责治疗他,而且一度考虑过切除那条腿。他的合伙人李森竭力反对,当时你的丈夫根本无法表示任何意见。幸好他还是撑过来了。”
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艾咪端着银盘进来,为他们各倒一杯热茶后方才告退。
温医生放下公文包,开始享用精致的甜点热茶。
“如果莫克知道我们在讨论他的身体状况,一定会生气。”她说道,“做这种会令他不高兴的事,我多少觉得有些罪恶感。”
“胡说,”温医生反驳道,“你是为了他好,而我也不会让他知道。至于你提出的问题,止痛剂及白兰地都能有效止痛,可是我知道莫克不会吃那种东西。”
“是自尊使然?”
温医生摇头:“是独立。止痛剂和酒精会使人上瘾,莫克不愿成为这两者的奴隶,他的自尊不会允许的。”
“我懂了。”
“我也建议过从膝盖至脚踝用铁架固定,他当场就大发脾气了。”
“他天生是个骄傲的人。”
温医生点点头:“他比我想象中坚强多了。原本我认为他没人帮忙一定无法再走路,他却用行动证明了我是错的。直到现在,他走路也只有点跛。”
“到了晚上或是他累了的时候,他就会开始跛。”
“那时就用毛巾热敷,虽然没有使肌肉强壮的效果,但却可以减轻不适。按摩也是有帮助的。”
她怀疑莫克会让她做这些事。但这是她的问题,不是温医生的,等他走了以后她再操这个心吧:“还有别的建议吗?”
“如果痛得厉害,他应该月兑鞋休息。”
安琪同意地点点头,不让他看出她的失望,这些建议都只有治标的效果。
“温医生,你给我的都是应付疼痛发作时的做法,有没有任何根治的办法?”
“要使那条腿复原,只有奇迹才办得到,。”
“是的,”她轻声地说,“我想我是期待着奇迹的出现。谢谢你给我的建议,如果以后你还想到什么的话,请务必打电话给我好吗?我需要你的建议。”
温医生取走最后一片饼干,他正专注于莫克的身体状况,没留意到自己竟将一整盘饼干吃得精光。安琪又替他倒了杯茶。
“所有的丈夫都很顽固吗?”她问医生。
他笑了起来:“我敢打赌至少绝大多数是。”
“莫克的脾气也差不多,尤其是说到他的伤。”她叹口气道,“希望你能为我保守这个秘密。”
温医生放下茶杯,拿起公文包起身准备离去:“别担心,我一定保密。不知有多少妻子为她们的丈夫偷偷来找我帮忙过。”
医生正要开门时,门已由外开启,面前赫然是莫克。他向医师颔首示意,然后转身面对安琪。
“艾咪说你病了。”
他没等她回答,转而对医生开口问道:“她生什么病?”
安琪不想让医生为她扯这个谎:“我喉咙有点痒,医师建议我多喝热茶。现在好多了。”
“没错。”医师附和她的话。
事情有点不对劲,但莫克一时也说不上来。安琪不敢直视他,而依他对她的了解,他知道她没说实话。她也看不出半点病容,泛红的脸颊暗示着她正为某事而十分尴尬。他决定等他们独处时,再要她交代清楚。
她告诉自己,她的动机是纯正的,罪恶感是多余的。然而站在几尺外的艾咪正对她投以同情的眼神。
谎话就是谎话。院长常说不可因恶小而为之,还说上帝记下了世上每个人犯的每一个恶行,而安琪的清单,院长认为已经长到海底了。
安琪不相信自己犯过那么多错,她想象自己的单子大概有她的影子那么长。而且她猜想她的上帝应该有两套记录:一套记小饼失,另一套记真正的恶行。
温医生的一句话把她拉回现实:“听说你损失了‘钻石’,莫克,真正运气不佳。”
“你掉了一颗钻石吗?”安琪不解地问道。
莫克摇头:“那是一艘船,安琪,它满载着货物沈到海里去了。温大夫,你这么快就知道这个消息,我自己都是昨天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