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回该走正右还是偏右?可可一咬牙,干脆推着单车朝偏右的岔路走去!路两旁是岩石黄泥混合地带,杂草丛生,不时种有些又黄又干的玉米,也不知野生的还是缺乏打理。
她越发心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咬牙继续骑上前去。
此时已完全偏离河边。十来分钟后,她拐入一大片低矮的岩山地带,到处遍布半人高的玉米田,间有丛丛棘竹和矮小婆娑的树木。
天色渐渐昏黄,看看手表,已是傍晚五点,可可越发心急,不禁恼火此行大意,没有带备定位仪,只得掏出地图手册仔细察看,猜得此处接近石阳镇边村落,一直往右边前行才是镇区。
她一咬牙,一摆车头朝右边拐去!丙不其然,前方渐见一间茅草搭建的小屋。可可欢喜,立即加劲上前,想着到了村落后便有旅馆,再不租个摩托车搭载回镇区也可以。
再进去一点,岔路颇狭隘,用一些破烂的瓦片和卵石混合黄泥随意铺建,歪歪斜斜朝前方伸去,路边均是墨黑的松林和岩石圈。
渐渐地,连瓦片和石头铺的路也没有了,眼前出现一条杂草丛生的小径,依稀有着被人踩踏而成的痕迹,幸好还能骑行。
怎么搞的,她越过刚才的茅屋已经十来分钟,仍然看不见村庄?半晌,小径渐渐狭窄,前方出现大片密集的松林,似再无去路。可可慌张,举目细望,见得松林左侧处伸出一条被人脚踩踏成痕的黄泥小路,隐有数行摩托车车轮痕迹!
她心念一动,车头一拐,竟自朝松林深处骑去。车下泥路并不平坦,偶有雨水积聚,泥泞上的车轮痕迹更显明晰,单车穿行其中,很吃力。
她咬咬牙,继续前行。半小时左右,前方渐显亮堂,举目望去,小路旁的松林里露出一片空地,建有两间整齐的平顶瓦房,门前泥地有明显的摩托车车轮痕迹。可可惊喜,立即把车子停放在路边松树旁,小心朝林深处的村居走去。
四周寂静无人,屋子周边围铺着数平方米的岩石粒混合黄土地面。屋子周边围着高高的荆棘篱笆,看不清院子里有些什么。
可可暗暗奇怪,农家院子不应围有过丈高的荆棘篱笆吧!一不善孩子玩耍;二不善饲养牲口。不过,她更想知道屋内是否有懂得驾驶摩托车的人。扭头望望周围,察觉四处无人,便蹑足上前,自门缝中张望,同时举手欲叩门扉。
然而不看犹可,一看之下,可可着实吓了一大跳!民居内居住的地方出奇狭小,大部分地方划作农地,种满奇怪的幼苗。叶子呈手掌状,既非花亦非草。她扭头察看四下无人,不怕死地挪步,凑向并排而立的另一间民居自门缝看去!
这间院子里,种满了红、黄、白、粉红、紫等颜色的花卉,花朵形同绝艳牡丹……罂粟?!老天,是向擎口中提及被此地农民私下播种,有着美艳、妖娆本性的罂粟?
太令人惊诧了吧!她只是游民一个,何以会发现被国家查禁并被喻作毒草的罂粟?如果离开此地,那她该不该向有关部门告发?如果去告发,会有多少悬红?
要死了!此时她该立即逃走,保住小命至为重要,居然还想这样的问题!
就在她意识到凶险要立即逃离之时,松林外突然传来絮絮人声。可可大惊失色,知道若再跑回泥路边推车走人已经来不及!左右一看,屋边处尽是大小不一的岩石块,再远一点则是墨黑的松林,显得隐蔽,便飞快朝屋后走去。
说话声越来越近,均是低沉厚实的男音,似有六七个人。她越发惊怕,见到侧墙处并无窗户,便贴墙轻走,希望可以闪到屋后再找路逃离。
突然,她听到有人用当地土话大叫:“怪了,这里怎么会有一辆自行车?!”
“不会是警察的吧?”
“蠢蛋,如果是警察,不是开摩托就是开警车,哪会骑自行车!”
“但这儿隐蔽,村口更有人把守,谁会骑车到这里来……”
“呃,今天没有把守……”有人立即解释。
“为什么?!你们疯了是不是?这会连累所有人!”是首先吆喝的男人。
“看守的是阿罗和阿军两兄弟,他们在龙头村的母亲病了,所以才……”
“是啊是啊,这个我可以作证……”
男人们沉默。
半晌,有人压着声音说:“呃,猪哥,阿牛说得也有道理,这里偏僻,就算骑摩托,一来一去总得几个时辰。”
渐渐地,声音又多了起来。
“不怕的老大,刘池先生他们尚未到来,就算有游人闯入,也不会看出端倪。”
“既然如此,他为何弃车而逃?”
“这……”
“必是听到我们的谈话声或偷看了院里种着——”男人突然大喝,“天啊,出事了!阿刘、阿宇!”
“在!”
“立即派人到松林仔细搜索,管他是高级督察还是国际刑警,只要逮着,杀!”
众人没说话,脚步声急促地散开。
可可吓傻了!数分钟前,她还是一个悠闲漫步的自由人,现在却跌落黑漆恐怖的人间地狱,被一伙陌生人定下生死!这,必是梦中吧?
她脸青唇白,双脚直打冷战,吃力地拧了拧自己的手臂,痛感立即传递至中枢神经——绝望的同时,她不得不相信自己正站在生死边沿……与此同时,求生也迅速膨胀,她躬着身子挪动双腿,连爬带滚朝松林深处窜去……
身后隐约传来嘈杂的吆喝:“那儿有声音,必定在那儿!”
“对,我们六个人分三组,左中右包抄……”
“若逮着那胆生毛的家伙,看我不活活剥了他的皮!”
随即是一阵狰狞的大笑,脚步声迅速分散开去。
可可吓死了,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是踩着混合着岩石粒的尖锐山地没命朝前方窜去!尖利的松针和突兀的松树因为突如其来的冲撞,发疯似的摇曳,呼啦作响的枝叶肆意嘲弄,迎头扑面朝她打来,像要把林中封存已久的怨毒与阴鸷全数发泄在她身上!似乎不把她刺瞎或碜死誓不罢休!
天色渐渐昏黄,风声疯狂地在耳畔流窜。地势忽上忽下,凹凸不平。可可泪流满面,右足酸软,数次被绊倒,尖利的石砾划破小腿皮肤,殷红的血沾在黑色的石头上,像一只只丑陋诡异的蝴蝶。
然而,任由她如何疯狂地奔跑。耳际,却始终隐约听得到后方男人们的脚步声。在命运的安排下,她是如此渺小虚弱,不堪一击。她极度绝望,生命如此宝贵,所谓的流浪情结,在面对死生的同时,满足与否,又有何重要?
曾记得,少女时代的她看过一篇小说,内中有着至为惊险却浪漫的爱情——千金小姐与绑架匪首日久生情,担忧此情不被世俗所容,最终是匪首左手拖美人右手捧赎金,来一个人财两得,跑到山林中隐居。
这样的情节令孤单的她异常兴奋,每有悲伤之时,总想像书中的小姐一样,和一个被迫落寇的英俊男子远走高飞……然而,她非常清楚地知道,这回若落入这伙私种罂粟的村民手中,她一定会死得很惨,很惨。
可可不寒而栗!如果此刻有人助她月兑险,就算是一字不识的农民、衣不蔽体的乞丐、长得像癞皮狗的酒鬼、蠢得像猪的白痴……如果对方要求以身相许,她绝不二价。她朱可可从不否认自己贪生怕死。
幸好,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想孤苦伶仃的她客死异乡,就在她绝望得完全失去方向的时候,墨黑的前方突然冒出一抹淡黄,光线恍惚隐动,那是分明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