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英俊的看不上我,爸妈又坚持人家要有事业基础,所以一般都过四十了……”
她抬起忧愁的小脸,无奈地望着他,“咱俩从小一块长大,你应该知我是死性子,宁可一辈子平平淡淡也不愿嫁个连自己都看不顺眼的男人。”
“明白。不过林家整家子都疼爱你,不如意的话可以明说吧。”
“我说不出口,就是因为他们越疼爱我我就越说不出口!”曼红缓缓垂下眼帘,“我甚至不敢反对和驳斥,连生气的神色也不敢表露……其实我不是不想结婚,只是不想别人安排连我自己也尚未清晰的未来,你懂这种心理吗?温阳你懂吗?”
“当然。那你想怎么做?”
“我不知道,我只想月兑离这种摆布,否则我不会快乐!”她突然抬起头,瞪大眼睛望着他,“不如你帮我吧温阳,只有你可以帮我。”
温阳微微一愣,“怎么帮?”
“我、我听得你和邱枫近日分开居住了……”曼红未等温阳回答,又怕他误会似的立即解释:“是那天无意听得温伯母和我妈闲聊时说的,我没有特别打听过……”
温阳摇头,嘴角泛起一丝隐带自嘲般的苦笑,“没错,我们是‘分居’了,甚至会一直如此分下去。”
曼红眨了眨眼睛,“不能和解吗?”
“不知道。”
“我也略有所闻。”她轻睨他一眼,小声说,“当时还以为是朋友在说笑呢,毕竟你们一起这么多年了。”
温阳长叹一声,“那天爷爷催我们结婚生子,邱枫在桌子下向我摇手,被发现了,爷爷火大,跳起来指着她说枉为女人,如果不想结婚生仔就别碍着我……她一气之下自己坐车回市区,我就被爷爷女乃女乃捉着骂了一整天,回去后才发现她把东西都搬回自己的住处……当她搬离我那里那晚,我失魂落魄通宵守在她住处楼下,第二天却见得她脸色红润,神采飞扬步出家门……那种姿态比以前和我一起时更加神气美丽……”
“如此说来,邱枫算是一个思想新潮,抱着什么‘丁克’思想、独身主义的另类人士。”
“大概吧,但我不是,这辈子就渴望家人平安健康,和相爱的人过些平淡温馨的日子。但我真的很爱她,和她相处得越久就越感觉惬意舒然,似乎她在言行举止总带有一份奇异的吸引力,令我欲罢不能……”
“我也感觉她是个自得其乐的人,你们真不能挽回吗?”
温阳苦笑,“自‘分居’第二天看到她神采飞扬步出家门,我已伤心透顶……仿佛她离开我就得到新生一般,这种心情你不会懂,没人能懂……”
曼红咬住嘴唇,过了好一阵子,突然小声说:“既然如此,那你可不可以暂时……”
他看着曼红,见她半垂眼帘,一张小脸微微涨红,心中顿时了然,“你不会是想我帮你向林家人撒个小谎,说我们在交往,事实上又不是真正交往,只是权宜之计?”说了这么久才入正题,算服了她了,要是邱枫那直率性子三句就一清二楚。怎么又想起她了!温阳轻甩了甩头。
“就是这样。”曼红松了一口气,“你放心,我不会因此而妨碍你一些什么,因为我刚刚向伦敦大学递交入读申请书,如果被录取的话,我会到国外读书,顺便探望我的亲哥哥。对了,我的亲哥哥通过孤儿院联系上我了,可惜父母已经过世了。或许是因为如此,爸妈对我的婚姻更显紧张,大概怕我跟着亲哥哥跑到英国去,以后也不回来……”
“他们其实很珍惜你。”
曼红点了点头,“我知道,所以希望得到……得到你帮忙,你知我从小就是闷葫芦一个,男孩子里只有你是能聊几句了。”
“你的确这样。对了,恭喜你找到亲生哥哥。”温阳淡笑,低头继续吃东西。
曼红没做声,大概在等着他的回应。
温阳吃几口饭又喝几口汤,完全没意思接续刚才的话题。
曼红一张小脸不禁浮起失望,嗫嚅半晌才说:“其实这也没关系……真的没关系的,我、我可以尝试和那些人交往……或许真能处下来也说不定。”
“好吧。”温阳推开面前的餐盘,拿过餐巾抹了抹嘴,
“你说什么?”曼红愕然地盯住他。
“咱们是从小认识的好朋友,你有难题我怎么会不帮忙,何况我和邱枫这一段情前景也是……不太乐观……不过,你要好好想想该如何和家人说去,毕竟这些事开头容易,一旦成了烂摊子,可是挺烦人的。”
“放心放心。”曼红双眼一亮,“如无意外,我半年后会到外国读两年书,到时咱们的虚无关系就会不了了之,而且……而且……”
“怎么样?”
曼红一张小脸微微红了,“我一直和一个同校不同届的学长聊天,大家感觉很投契……虽然还未见过面,但他在校时颇活跃,我对他是有印象的……可惜他这阵子转职新公司忙不过来,一直拖着未见面……”
“想不到你居然会玩这种柏拉图式网恋!”温阳的脸容更宽松了,“那不错啊,有空就快约个时间见面吧,只要你心有所属,也能继续学业,我帮帮忙又有什么关系!”
曼红一张小脸更亮了,“那太好了!幸好今天碰到你,不然我不知怎么办了!”
温阳淡笑点头,没再说话。心底不是没有想过曼红口中的学长只是安慰性的铺垫,毕竟要求一个并不爱自己的男人帮一个如此尴尬的忙有点怪异。但她脸上的彷徨轻易触动了他心底久病不愈的情伤,同是天涯沦落人,惺惜之心油然而生,就应承了她。
现在,他的脑袋不断闪现刚才邱枫呆了似的盯看过来的神色,不禁百般后悔。与此同时,心底也掠过一丝强烈的渴望——不知这么刺激一下,向来迟钝的她,会不会发觉自己原来很爱他?
☆
秋日的阳光仍然耀眼,患了感冒的邱枫捂着鼻子从公车下来,快步朝路边的遮阳棚里走去。
走了好一阵子,她站定身子左右望了望,才发觉这儿只是大来街,离大利街的诊所还有几十丈的路。她皱了皱眉头,从袋子抽出一张纸巾拧了一把鼻涕,举起手遮住额头瞄着地面快步朝前走去。阳光灿烂,路面明晃晃的耀眼,头晕更严重了。
心中叹了一口气,以前别说得重感冒,就算她走多了路腿脚疼,一个电话温阳立即赶来,她只须坐在路边的花基,就能等来白马车夫,送至天涯海角也毫无怨言,若生个小病包是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女人其实如小孩一样惯不得,尤其她这种自得其乐至近乎脸皮超厚的女人。
套一句季宇的话,她除了皮相见得人,实则和一根废柴没有分别。一辈子也不会思考一次诸如她究竟热爱生命还是在浪费生命等等深刻性的话题。简直是千万蚁民中最劣蚁质的一只,为免造成社会消极影响,她如果不跳海自尽就只能苟且偷生。
以前的她若听得季宇这般说话,定是跳起来反驳,但现在,她真的怀疑自己是否差劲至如斯地步。否则,温阳不会只和她道歉,却不把她求回家里去。
☆
从大利街头走至街尾,邱枫还是找不到那间私家门诊部,怪了,以前听温阳说这儿有个老中医是他什么亲戚,医术非常了得,每回她感冒了,他总来这儿找他开中药回去熬给她喝,一剂立马见效,现下怎么不见了?
她只是和温阳分手,没有和老中医结仇吧,怎么就平空消失了?莫不是所有倒霉事都一并来了?好,都来吧,谁怕谁?总不成现在就一盆洗脚水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