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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了一阵子呆,她神思恍惚地拿了衣服到浴间洗澡。浸了半天,浴白的水全冷了,站起来时身子冷得直打颤,才要拿浴巾包着自己,猛地发现两条浴巾都拿去干洗了!只得湿着身子套上衣服,偏是越心急就越显忙乱,竟然把睡衣穿反了,只得又月兑下来再穿一次。
睡至半夜时,她全身发热。人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只觉头重脚轻,虚汗横流,睡衣后背都湿透了,想撑起来却全身乏力,只得躺在床上半闭着眼睛起劲地叫:“温阳、温阳、温阳……”
叫了半天,意识渐渐恢复,方才记得两人早已分手。
“若我今晚死掉了,不知你还会不会心痛……”她喃喃地说,一滴清泪无意识滑入枕间。脸颊微痒,却能装作不在意似的一歪头,又朦胧睡去。那一抹泪痕,便留在她的脸上,留了一整夜。
梦中,她在公司的走廊见到温阳,他一把拉过她,抚着她的头发温柔问:“这阵还有没有胃痛了?”
邱枫想说话,舌头却似卷叠起来无法成言……
半晌,她甩开他的手走了。背后,又听得温阳柔声说:“外面天冷着,来,我帮你系条围巾再出门去。”
她想转过身去,身躯却像被钉牢一样动弹不得……
恍然间,她又站在自家的大厅里,温阳在旁边叫:“快抬起头张开嘴,让我看看你的牙肉还红肿不,要是没改善的话今晚得熬苦茶给你喝。”
她想张嘴,脸部肌肉僵硬得不受自身的控制……
然后,温阳不见了。
她开始不停地流泪,流了很久很久。
邱枫知道梦中的自己泪水“哗哗”地流个不停,却不知现实中的她的泪,同样濡湿了一片枕巾,潮热的小脸枕着潮湿的粉红色枕巾,那份凄凉与落寞,没有人知道,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第二章
看着ICQ上突然变灰了的小猪头像,温阳半天回不过神来。他感觉邱枫是因为看到他身边坐着一个女人而不自在,但他看见她和季宇嘻嘻哈哈拉手扶肩时,何尝不觉胸口生生堵着,随着他们的笑声阵阵揪痛?
最无奈的是,如果他没有习惯成自然地沿着她的住处绕一个圈子,只为看看她的住处是否已经亮起灯光,就不会换来如此椎心的画面……既然大家都“成双成对”,一气之下,他也认了。
心底里的气,却不能维持过久。因为他知道邱枫从来不是个口不对心的人,所以每被她击中要害,却不能报复不能投诉。因为认识八年,她一直如此活着。
八年前,他在证券公司第一眼看见拓展部新进员工的她,两眼立时闪闪发光。感觉被人注视,她侧头莫名其妙地睨了他一眼,继续一边走着一边望着左边窗外的临街景色……
因为看中了,他开始绞尽脑汁,无所不用其极地接近她,等她终于肯和他闲聊几句,便开始疯狂邀约,加倍用心地效法万年不变的追女方程式——冬天冷着身子等,秋天挽着外套等,夏天晒着烈阳等,春天撑着雨伞等,反正就是等等等。
后来等到了,他温柔贴心地惯了她六年,却因为她和他爷爷吵了几句,搬离两人建立的家园,同时也把掩藏良久的弊病揭露开来——她虽然表里如一,却不会顾及他的感受,更不肯为他受半点的委屈,一直都是他独自地、努力地维系这份爱情,她漫不经心地享受着,从来没有付出过。
这个发现突然唤醒他的理智,心底虽然眷恋不舍,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哄回她。三个月前,他碰巧遇见自小认识的同乡林曼红,也就是今晚坐在他身旁的女子。
那天,他到元朗分公司开会,中午用餐时遇见林曼红,她正把自家酿制的酱油交付到邻近的商场,结账后步入餐厅,想吃个午饭再离开。
曼红是林家的养女。二十六七岁,身量苗条,性子羞涩怕事。温阳和曼红的二哥——林家老二是中学一年的同学,午餐时间,林家三兄妹便一块儿坐在学校食堂吃饭。温阳常常碰见他们。林二和林三总是一边吃一边把盒子里最好的肉块夹到妹妹饭盒里。曼红会甜笑着把肉拨到一边去,等吃完饭,又把堆得小山般的肉搬回他们的饭盒。
不知是不是她这个举止,年少时的温阳对曼红多了注意。两人年龄相差不过几年,曼红升上中学后,时常能在学校碰见。
见多了会点头打个招呼,或在上下课的路上闲聊几句。中学毕业后温阳到国外留学,毕业后回到香港市区工作,每月几次返客家村探望父母。曼红在本地读书,毕业后留在自家酱油厂帮忙,这几年两人极少碰面了。
不过,温阳在此地碰见林家人并不愕然,因为元朗不少中型超市都有向林家的酱油厂订货,却有点奇怪她一个女孩家会亲自送货。便扬头朝站在门口的她叫了一声,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大家坐在一起吃饭。
曼红望见他时微微愕然,随即淡笑着走过来坐在另一边。
两人点的套餐很快来了。温阳切割着牛扒,睨了一眼因劳动而小脸潮红的曼红,笑说:“刚才步入餐厅时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犹豫好一阵才敢叫出声,原来真是你。”
“咱们大半年没见面了,这总比认不出来要好些。”
“不关我的事吧,认识林五小姐的人都知道她是个沉静温顺的深闺小姐,极少步出客家村。”
“不要影响我胃口好不好,我还想吃餐饱饭。”曼红白他一眼,垂脸轻啜着罗宋汤,半晌,突然抬头问他:“我真有这么闷气吗?”
“只算文静,何来闷气?”温阳微笑,“对了,你妈平日当你心肝宝贝,居然舍得你亲自上门送货?”
他的话令曼红听得入耳,神色缓和了许多,却没做声。
“有心事?”温阳叉了一块牛扒送进嘴里。
曼红不语,却有点刻意似的埋下头不停喝汤。
“一定是吧,所以抢着送货,避开一些不想见又不得不见的人?”
她继续沉默。
温阳心中叹气,这女孩从小就是这闷葫芦性子,逆来顺受兼胆小怕事,幸好养父母着实疼爱她,家中也没别个女儿和她争宠去,否则定会吃亏。
当年两人明是互生好感,最终无法成事,大抵是他那颗精算师头脑暗地排斥和她这种女孩相处,宁可耗去八年时间追逐散漫得很有性格的邱枫。可见爱情之事,有时只凭感觉生存,没有情理可言。
一旦想起邱枫,心中又觉郁结,温阳抬头望了曼红一眼,“有事就说出来吧,总比闷在心里好。”
曼红还是埋头勺饭吃,嘴里的食物咀来嚼去,久久不曾咽下。温阳觉得她噎得很辛苦,干脆不再看她低头吃去。
棒了半天,他听得她像挤牙膏般挤出一句话来:“爸妈要我去相亲。”
“那就去相啊,你也老大不小了。”
“但我不想去。”
“那男人声誉不好?”这倒是挺难勉强。
“不是……”
“貌丑?同性恋?一脚踏几船?”
“都不是。”
“入得林伯母眼睛的应该是个不错的男人。”
“……”
“放心好了,林家也算底子殷实,不会定立对你不利的选婿准则。”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这倒是。”温阳睨她一眼,“早阵听人说林世伯学人家炒楼房亏了不少……不是真的吧?”
“是真的,没多久爸妈就开始安排我相亲,看了好几个了……”
“都是有钱人?”
“嗯,但我全不喜欢。”
“这么差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