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缓缓捂上眼睛,她的眼眶烫得生疼,可是却流不出一滴泪。
“我恨你!”
呢喃似乎从旷野传来,自她颤抖的手心里幽幽回荡在满室废墟。
她恨已经归西的老东西,恨他种的因,却要拉她一同承担恶果,恨他临死也不放过的诅咒她。
还有他,为什么倒地的时候要那样看著她?那抹心痛的眼神,为什么?
她好恨!恨这两个她生命中的桎梏,独裁的主宰了她的人生,现在却又都离开了!
她应该觉得轻松吧?应该重温老东西死时的那种高兴才对,可是……这样的自由让她心好空,为什么?
脚步虚浮的走著,像踏著棉花,廖采凝抬头望向天空中白亮的太阳,轻轻地扯动干涩的嘴角。
“白色……好刺眼。”
可是,黑色也好讨厌,偏偏她的眼前阵阵发黑,难道她也跟他一样,得了什么色盲症?
不对,他说那是天生的,但却可以看到她,只有她是彩色的,他的世界只有她是。
而她的世界呢?黑色、白色──其实她何尝不也是只有黑白两色?其实他何尝不是她的唯一?
一切全乱了,她的心乱了、思维乱了、世界乱了,她眼前的一切都在乱晃、旋转……
“呼──”
及时拦抱住软软倒地的娇躯,迈克不禁皱起了眉,望向手中脸色苍白如纸的女人。她本来就瘦,这次抱起来更轻了。
“女人真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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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了!好疼……我好疼!”
谁来救救她?师父不要打了!采凝手好疼……好疼……
廖采凝只觉得全身好冷,冷得直打颤,且全身都疼。她好想哭,可是她不能,一哭师父会打得更狠,不能哭!可是铁尺抽得她手心生疼,十指根根刺痛,冰凉的铁尺烙在炙热的手心,让她一路痛到心底、冷到心底,她想告诉师父,她不敢失手了,她一定努力、一定听话、一定不哭。
师父狰狞的面孔在眼前无限放大,他吐著血的口一张一阖,像要告诉她什么,也像要强迫她知道什么,是诅咒她一同下地狱?她不要。
“我不听!不要,不──”
梦境猛地转换,熊熊的大火将她包围著,她好冷,可是引上身的火却无法温暖她,于是,他带著笑将大火引走,她眼睁睁地看著他引火上身。
“不──不可以!”
黑暗中,一双大掌轻轻合握住床畔不断痉挛的小手,拇指不断的摩擦著她烫人的肌肤。她在发烧,体温高得惊人,但是却不停的喊冷。
他知道她冷,她的心里冷、记忆里冷,他一直知道。
是谁握住她的手?好暖,暖得让她忍不住紧紧抓住。
“是我,睡吧!安心的睡一觉,我不走,一直在这里陪著你。”
癌首在她耳边,嘴唇轻触她异常滚烫的耳垂,他的声音充满了怜惜和不舍,手指柔柔地拭去她额头上的冷汗,段卫凡的眉头皱得比昏迷中的廖采凝还紧。
这个傻瓜,他都叫她不要慌,交代她从后门跑了,结果她竟然动也不动的站在那,和他舍不得也不敢闭上的眼睛大眼瞪小眼,害得中弹的他差点蹦起身来上演死而复活。
是他的声音?他说会一直陪在她身旁……
怜惜的倾身,段卫凡吻去自她眼角滑落的泪水,炙热得灼烧进他的心。
他的重生一定要带著她,从此,夏洛克.巴德爵登.卫死了,背负著黑色回忆的廖采凝也死了。
“少爷,你的伤未好,还是睡一会吧!”
立在门口的迈克,担心的望著房里一睡一醒的两个病患。少爷的伤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毕竟是枪伤,主人再三交代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他就算十条命也赔不起。
“知道了。”段卫凡没回头的应了声。
她的呼吸不复刚才的急促不安,额头上的汗也不再发了,想来是药效发挥了作用。轻轻躺上床,动作轻柔的将她搂进怀里,触动了自身胸口的伤口也无所谓,他将她湿润的发丝理顺,搂她进臂弯,和她一起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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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陌生的阳光,陌生的房间,但却有──熟悉的枕边人。
廖采凝小小地呼出一口气。她总是爱作梦,小时候是这样,现在依然爱作心想事成的梦,但每次醒来的时候,一切都是相反的。
只是梦,他没死,依然半夜悄悄爬上她的床,睡到她睁眼就可以望见他,睡到她伸手就可以触到他,睡到那个她想不到也不敢想的未来,真希望就这样一直梦下去,永远不要醒来,永远不要面对醒来后噩梦般的真相。
碧执的闭上眼睛,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她真的希望这个梦永远不要醒来!
“这不是梦。”
段卫凡轻叹一声。没想到他的小女贼不但胆大,同时还胆小,胆小到不敢面对现实,宁可闭上眼睛坚持自以为是的梦,但她这般紧闭上眼睛连眼泪都只敢偷偷掉落的模样,却让他心疼得连笑都笑不出来。
霍然睁大眼睛,怔忡的望著眼前依然存在,而没有如梦般消失的熟悉容颜,廖采凝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是他的声音、他的眼神,是活著的他!
颤抖的伸手覆上他温热的脸颊,眼泪止不住的一颗颗坠落,但嗓子却像是卡住东西一样,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是我,我没死。”
怜惜的用拇指抹去自她眼角不断滑落的泪珠,他心中满满的柔情透过手指全数传达给她。
“你没死……”
痴痴地望著他,喃喃重复著他的话,贪恋他手指传来的温度,廖采凝不确定自己是醒著还是在梦里,梦里她一直在哭在喊,梦里师父依然在,梦里他死了……
“对,我叫你不要慌,还提醒你逃离的方向,自己又怎么会死?”
他轻叹一口气,不顾牵扯疼痛的胸口,将呆呆回不了现实的她用力搂在自己胸前,让她听他的心跳声,让她快些从噩梦中醒来。
靶觉到紧环住自己肩头的沉沉重量,感觉他温暖的体温,听他沉稳的心跳声,廖采凝总算相信这不是梦,而是真的,他没死。
头脑里所有的思维在一瞬间启动,眼泪停住,她的眼底换上一抹绝色。
闭上眼睛,她幽幽开口,“那死的是谁?”
“夏洛克.巴德爵登.卫。”
“那你又是谁?”
紧紧地闭上眼睛,廖采凝觉得自己的心都静止了。她果然是被诅咒的,即使诅咒的人早已经在地狱的最底端,但是,他说过做鬼也不放过她的。
“段卫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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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夏洛克.巴德爵登.卫死了,他说活著的是段卫凡,他说从此以后要她忘记过去的一切,他说他再也不离开。
可是,她知道不是这样的,夏洛克,巴德爵登.卫和段卫凡是同一个人,死去的夏洛克家的卫,是师父种下恶因的接续,活著的段卫凡,则是师父临死前念著拖她下地狱的诅咒,无论如何她都没办法忘记,师父是真的做鬼也不放过她的。
而他说不离开,如果他知道造成今日他这般命运的祸瑞与她有关的话,是不是要和她一同入地狱?
望著窗外残落的夕阳一点一点变色,廖采凝的眼眸也随之一点一点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