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夫人,好久不见。"衣着严谨的金发男子朝映人欠欠身,他那双精光炯炯的绿眸没放过坐在客厅一隅的少风。
"你好,纳尼尔律师。"映人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她指指长沙发,"请坐。"她已猜出他的来意。
"夫人,是亚伦委托我来的。"纳尼尔从公事箱里拿出一份文件,恭敬的递到映人面前。
映人瞄了对面一眼,神色黯然的低下头。
少风察觉情况有异,连忙移到映人身旁。
他伸手要拿那份文件,纳尼尔律师及时阻止了他。
"夫人,你允许这位先生看文件吗?"律师谨慎的询问着。
映人病恹恹的点着头。
少风边看边笑:"映映,太好了,他愿意无条件离婚。"他还以为亚伦会紧抓着映人不放,没想到他竟然自动提出离婚,实在令人又惊又喜。
"夫人,华先生已经签过名了,你只要签个名,这份离婚协议就生效了。"纳尼尔律师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他现在人在哪儿?"映人问到。
"很抱歉,我并不清楚华先生的行踪。"律师礼貌的笑着。"华先生昨天签过名后就走了,没有留下联络电话。"他据实以告。
少风把笔塞进映人的手里,"赶快签。"他抚抚她的长发,温柔的催促着。
映人握着笔,雪白的手颤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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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的脚步越近,雪就落的越凶。
教堂、公园、屋舍、街道全都覆上了一层雪白的新衣,美的无法言喻。
商店前挤满了采购的人潮,大家都为即将到来的节日忙碌不已,人人脸上都挂着甜甜的笑。
唯有他落落寡欢,愁眉不展。
去年,他也曾如此欢乐的准备过节,然而,今年等他的却只是一座空洞的大房子。
失去了心爱的人,再豪华的巨宅都不能称为"家"。
亚伦拢拢白色的围巾,落寞的步向他最不想回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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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间的玩具随意丢置着,仿佛安迪刚刚才玩过般。
他感慨万千的关上游戏间的门,朝映人从前居住的卧室走去。
雕着天使图腾的房门微微敞露着一条缝隙,亚伦不假思索的推开房门,当他看见落地窗前躺着一位脸色憔悴的女子时,诧异的张大了嘴。
"你怎幺还在这里?"亚伦震惊的问道。
事情发生至今已经一个月了,他以为映人早已随少风回台湾了。
"你终于回来了。"映人苍白的唇瓣微微动了一下。
"天气这幺冷,你怎幺还开窗户呢?"亚伦连忙趋向前去关窗户。
"不要关,我要看雪花飘舞的情形。"映人阻止正要关窗的亚伦。
"关上窗户后,还是看得见。"亚伦照旧关上了窗户。
"隔着窗户看雪花总觉得不真实。"躺在贵妃椅中的映人挪高身子,她的眸光缠绵的注视着亚伦。"就像在梦中看到你和真正看到你是完全不同的。"她拍拍身畔的位子,示意亚伦坐下来。
"你为什幺还在这里?"亚伦坐到她身旁,深邃的眸光直直对上她迷离多情的眼睛。
"这里是我的家,我不在这儿,要去哪儿?"她握住他冰冷的大手,不停摩挲着。
"你——"亚伦倒抽了一口气,映人的柔情令他头晕目眩,他努力了好久才镇定住澎湃的情绪。"我们不是离婚了吗?"他小心翼翼的问。
"你休想要甩掉我。"她撒起泼辣。
"别闹了。"亚伦抚抚她的脸庞。"你爱的人是他,跟他回去吧!"
"我不要离开你。"映人伏在他的肩上哭了起来。"让我们重新来过,我相信我们一定会过得很幸福的。"
这双强而有力的肩膀陪她走过了最无助、最困难的时光,她舍不得啊!
"傻孩子。"亚伦动容的抱住她。"你勿须感到歉疚,爱情是无法勉强的,我们已经试了三年,就算再过三十年,情况依然相同。你放心,我会好好安排自己的生活。"他闭上眼,她今天所说的足够他回味一生一世了。
"不!"映人激动地喊着。"你走后,我仔细想了又想,我发现自己根本离不开你,或许你这份含蓄、宽容的爱才是我真正需要的,或许我早就爱上你了。"
亚伦苦苦一笑。"你没有爱上我,你只不过是习惯依赖我而已。"他耐心的解释着。
他爱她,真的很爱她,然而,经过这次事件后,他终于醒悟了。
映人不语,亚伦总是能看透她的心事。
"原谅我好吗?"他托起她的下巴,深情款款的望进她的瞳眸深处。"我那天并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我是真的失去了理智,请你原谅我。"
映人扇扇迷睫,波光潋滟的明眸中没有任何芥蒂。
事发当时,她的确是非常惶恐,非常不谅解。
事后,她想了又想,乍然明白亚伦是因为极度害怕失去她才丧失理智后,她再也无法责怪他。
"另外,我还做了很多阻碍你们见面的坏事,你也一并原谅我,好吗??"亚伦诚心忏悔着。
绕了一大圈,他终于还是失去了她。
映人点点头,她一点都不想追究亚伦做了哪些阻碍她和少风的事。
"亚伦,我们的爱情悲剧不是你造成的,而是我和少风自己造成的。"映人说出隐藏在心底的话,"我太倔强、太骄傲,凡事都不肯先低头,所以宁死也不肯去找少风。而他如果能及时表达爱意,或许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幸好,一切错误都已经过去了,你们要好好把握未来。"亚伦怜惜的叮咛着。
"你会继续住在这儿吗?"
"不,我可能要搬回美国去。"亚伦忽有所感。"我的大儿子已经上大学了,另外两个儿子都在高中念书,我想我该多花点时间陪他们,好好培养父子之间的感情。"
人海茫茫,除了亲情,又有什幺关系是恒久不变的呢?
"我会想你的。"映人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这是她首次吻他。
"有空常常带安迪来看我。"他感动的想哭。
"嗯。"映人拨拨他被风吹乱的褐发,几朵雪花从发中落了下来。
亚伦的爱深沉又宽容,宛如养育万物的大地,她生生世世都忘不了他曾经如此无怨无悔的爱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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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飞机缓缓起飞时,安迪不安的东张西望。
"妈咪,爹地呢?他为什幺不跟我们一起回去看外公、外婆?"
映人欲言又止的望了少风一眼,两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向安迪解释。
"乖!爹地公司很忙,不能和我们回去。"映人哄着安迪。
她和少风已决定等回到台北之后,再向孩子解释这段复杂的关系。
只是,小小年纪的他会懂得成人世界的复杂情事吗?映人担忧不已。
然而,令他们心烦的事不止这一状。
映人刚离婚,所以他们还要等上六个月才能办理结婚登记,然后才有资格去美国办理领养安迪的手续,这当中不知还要经过多少波折!
"唉,如果我们当初就结婚的话,现在也不会一个头两个大。"少风感激良深的叹着。
"哼,"映人嘟起红色的小嘴。"亚伦从来不曾向我抱怨过事情太多、太难。"她并非爱比较,然而,某些时候还是必须提醒一下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