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延汗会这么做,可谓是用心良苦,因为蒙古自元朝灭亡之后,分裂为鞑靼和瓦剌二部。前者又称“东部蒙古”,游牧于漠北和漠南等地,其首领为元室后裔,即蒙古的正统皇室。
而瓦刺部的首领则为成吉思汗的臣属。
这二部在明朝前期,时起龃龉,斗争不断,与明朝的关系亦是时好时坏,极不稳定。
直到正统元裔达延汗击杀了瓦刺部的权臣亦思马恩,统一了蒙古各部,才让蒙古纠结多时的内斗正式告一段落。
说起来,达延汗不仅是结束本国内忧的大英雄,亦是结束外患,即和明朝长达百年战乱之苦的最大功臣。
为了致力地和明朝的和平政策,他特别聘请专人教他学习汉语,熟读四书五经,深入大汉文化,以加速和明朝水乳交融的友善关系。
只可惜,他的苦心与种种努力,不仅未能赢来济农哈屯的认同,还不时遭到他的挑衅与杆格。甚至,还私下联结各种反动势力,企图伺机谋夺达延汗的政权,好顺遂其染指中土的狼子野心。
展靖白听到这,心念一转,忽有所悟的开口道:
“外公,这一年来,不时有人找上我,跟我索讨一块兵符,弄得我一头雾水,莫非……此事与那济农哈屯有关?”
“应该是他没错,他早就存有不轨之心,汲汲营营地想瓜代我成为蒙古大汗。当年,他曾向我提亲,说要娶你娘为妻,我知道敏雅对他并无好感,便以你娘年纪尚轻为由,一口回绝了。而宫清岚时常陪他进宫,所以和敏雅也很熟,我看他望著敏雅的样子,是那样地专注痴迷,便知他对敏雅颇为动心,暗藏情衷,而敏雅……”达延汗语重心长的侃侃而谈,深深在心底发出了一声悲叹,“见他能言善道,而且才识不凡,对他的态度倒是比济农哈屯亲近些,只是,这种亲近,亦不过是局限在兄妹朋友之间。直到敏雅嫁给了你爹,他深受刺激,才满怀怅惘的离开了蒙古,重新返回中士。表面上又装著谦谦君子的模样,和你爹你娘结拜,暗中却早已包藏祸心,和济农哈屯勾结,公仇私怨一并清算。我为了防止济农哈屯夺权,所以,在你出生那年,便将兵符放进一个特制的金锁片中,交予你娘,做为你的出生贺礼。”
展靖白别有领会的点点头,“怪不得娘一再嘱咐我,要我随身携带那个金锁片,不可弄丢了,而我嫌它太重,总是把它挂在裤腰上,当做佩件使用。”
“佩件?”冷墨拉长了脖子喳呼著,“那可是一面管用得不得了,可以呼风唤雨,让全蒙古的铁骑兵听令的金牌耶!你居然把它当成佩饰?你没把它弄丢了吧!”
“没有。”展靖白轻轻摇头,“虽然我不知道它是如此的重要珍贵,但,为防万一,在离开天山之前,便将它留在古洞内,免得让宫清岚看见了,问东问西,徒增麻烦!”
达延汗心宽之余,不觉暗舒了一口气,“幸好你机伶,否则,弄丢了,我这个大汗的宝座,恐怕便坐不稳了。当年,我未雨绸缪,将兵符藏于金锁片中,交予你娘保管,本以为瞒天过海,万无一失,但,济农哈屯饶是神通广大,不知如何探知兵待不在我手中,而故意造谣生事,说我为了讨好阿谀明国,不惜连兵符都交了出去,卑颜曲膝地做明国的儿皇帝。”他停了下来,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
“他不断施压,要我拿兵待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我不予理会,他却一点也不肯放松,表面上在诸宗藩亲王面前找我的碴,私底下,却安插了几个亲信到我这卧底。有一天晚上,我就寝之前,有人在我的酒中下了迷药,就在我神智昏沉,四肢发软之际,有几个刺客模进了我的寝宫,准备行刺,就在那危险关头,冷墨破窗而入,适时救了我。他是土默特部的亲王,亦是我国最年轻的一位亲王,”他说到这,隐含趣意地瞄了冷墨一眼,“我感念他的救命之恩,欣赏他的豪爽义气,便收他做干孙子,由君臣关系进展成爷孙的关系。”
“失敬,失敬!”展靖白微微拱手,目光熠熠地打趣道:“原来冷兄竟是一位咬著金汤匙长大的蒙古亲王!”
冷墨模模鼻子,尚未及说话,达延汗已抢著先机,笑著补充道:
“他虽是亲王,却一点也不热中政事,反倒像个野孩子,喜欢到处游荡,吟风弄月,活像个不受拘束的游牧诗人!”
展靖白温文一笑,再度拱著手,礼多人不怪地向冷墨致意,“梦璞在此感谢冷兄对我外公的救命之恩!”
“你甭多礼,我本来就很欣赏干爷爷亲政爱民,敦睦邦交的作风,济农哈屯虽是我的表叔,但,我可是一点也不苟同他专断霸道,肉弱强食,穷兵黩武的思想行径,所以,不管公义私谊,我都不容许他破坏我蒙古百姓好不容易才享有的太平日子!”冷墨认真的望著他说。
展靖白暗暗藏起那股对冷墨油然而升的敬意,一脸深思的沉吟道:
“如此看来,当年,买命庄血洗我家,不仅是为了宫清岚一个人的私情怨仇,亦不只是为了制造两国之间的猜疑,更是为了夺回那面兵符,以送其篡夺蒙古大汗的野心!”
“不错!”
达延汗怅触于心的点点头,“他血洗展家,翻箱倒柜,并未找到兵符,于是,怀疑兵符是在你身上,只是,你之前一直待在清岚山庄,未在江湖走动,他们不便动手而已。”
“我初入清岚山庄的头二年,碓实很少出门,大都把时间花在和宫清岚相处,培养父子亲情上,以暗暗观察他的为人行事,就算偶尔出去,最多也是一、二个月,都是去暗中查探买命庄的暗桩及总坛所在。”展靖白眼光迷离的慢声说道,剑眉微皴地撇了撇唇,“直到有一天,宫清岚说他有意把他的独生掌珠宫冰雁许配予我时,我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骗过了他,让他卸除了戒心,并成功地赢得他的重视和信赖。而我正好以父仇未报,生死难卜的理由,挡下他想招我为婿的用心,并说一切等报仇雪恨之后再说,更以此为由,开始在江湖上游走,名正言顺地四处寻查买命庄的根据地。”他微微一顿,喝了一口茶,清清喉咙,又再继续陈述著:
“我费了半年的心血,绪于查出了一点眉目,得知他最大的暗桩是设在虎山,也因此被我逮到机会,暗中破坏他们的行动,得以顺利掳人找上了总擅,和夺命阎君谈判,订下了这十场的赌局。”
冷墨眼中闪过一丝洞悉的光采,“你和夺命阎君订这十场赌局的用意,第一,无非是想以声东击西的方式,逼你义父进场,和你斗法,以收‘瓮中捉鳌’之功。第二,让买命庄把全部的重心移到你身上,无暇滥杀无辜,做其他勾当,而你却可以藉此在他们手下救人,破坏他们的买卖。第三,你更可以藉此铲除他的羽翼,十次行动下来,他主要的部属也被你折损了差不多,不管他会不会自掌嘴巴,遵守承诺告诉你他便是宫清岚,便是杀你父母的主凶,他都得正面和你摊牌,毫无退缩的空间。”
展靖白笑了,笑得清朗潇然,一扫方才的阴霾,“冷兄果然是个心细如丝的聪明人,一下子就把我这本浅薄的‘天书’给模得一清二楚,无所遁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