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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情更浓 第10页

作者:宋思樵

这种情况看在一向对孩童充满母性情怀的丘斐容眼里,真是揪痛莫名,心酸不已。

特别是在她听完了育幼院的辅导老师孙如玮陈述的故事之后!

“育幼院收养的孩子,在他们纯真无邪的脸孔背后,往往埋藏着许多悲惨而令人鼻酸的故事,小妍也不例外!”孙如玮神色忧戚的轻叹了一口气,“她原本是个活泼而令人艳羡的快乐小天使,她的父亲是个事业有成的书商,母亲是护士,夫妻二人对小妍视若珍宝,疼爱的不得了,一直没有添丁增子的打算,生怕弟弟妹妹会占去他们对小妍那份无以复加的爱,一年前,在元宵节那天,他们夫妇开车带小妍南下鹿港,共探望外公外婆,不幸在回程路上,遇上酒醉超速的砂石车,她的父母当场死亡,而小妍在她母亲临危的保护下,侥幸的存活了下来,却也难逃截肢的噩运!”

她说到这,咽下喉头的硬块,看了神色同样凝重而悲凄的季慕飞与丘斐容一眼,勉强打起精神,继续诉说着小妍家破人亡、沦为孤儿的悲惨际遇:

“小妍失去了父母之后,家中的经济大权被她法定的监护人,也是唯一的叔叔一手掌控,他的叔叔婶婶,一开始表现得十分热络亲切,等小妍装上义肢出院之后,他们便顺理成章的将她领养回家,然而……”她感触良多的摇摇头,以一种愤慨而略带讥讽的语气陈述下去。

“好景不常,小妍回去才不到两个月,他们夫妻就露出势利冷酷而刻薄毖恩的嘴脸,对饱受惊吓而情绪不稳的小妍又打又骂,甚至还蓄意虐待她,不准她吃饭,不准她开灯上厕所,不准她作噩梦时哭出声音,也不准她看卡通影片,玩洋女圭女圭,甚至还常常故意把她的义肢拿下来,让她痛苦的在地上爬行,更匪夷所思的是……她的叔叔居然还拿过香烟烫小妍的手心……”孙如玮不敢置信的摇摇头,逸出了一声长叹,对于人心的卑劣和丑陋,有着不胜寒颤而深刻的感怀。

季慕飞听得怒火中烧,血脉愤张,“这个猪狗不如的人渣,他竟然对自己的亲侄女做得出……这种心狠手辣、令人发指的暴行……”他握紧拳头的厉声骂道:“这种人应该……打入十八层地狱去,受千刀万剐的厉刑!”

丘斐容也有着感同身受的愤慨和憎恶,不过,她并未将心中奔腾的怒涛形诸于沉静温文的容颜上。

“后来呢?小妍是如何逃离他叔叔婶婶的魔掌?”她关切的追问道。

“有一天,她叔叔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又大发雷霆,拿着扫巴毫不留情的毒打小妍,可怜的小妍被打得皮绽肉开,哭声震天,邻居太太在忍无可忍的情形下,立刻打了电话报警处理,闻讯而来的警员和社工人员才在紧要关头救下了伤痕累累,而饱受摧残的小妍……”孙如玮神色悲痛而忧沉的摇摇头,“可是,小妍却吓得宛如惊弓之鸟,不管社工人员如何用心安抚、开导,她都毫无反应,像个无知无觉的木女圭女圭,封住了自己的内心世界,也对外在世界的一切动态无动于衷……”

“你是说——她得了自闭症?”季慕飞面带凄怆的哑声问道。

孙如玮沉重的点点头,“她的确是有这种倾向和征兆,本来,像她这样漂亮又讨喜的小女孩,即使亲戚不愿伸手照顾她,对于许多渴望领养小孩的夫妇来说,小妍得天独厚的长相样貌,可说是一项谁与争锋的利器,可是……”她语音苍凉的苦笑了一下,“一个有自闭症又肢体残缺的小女孩再漂亮,也无法博得幸运之神的眷顾,唯一真心疼惜小妍的外公外婆又因年老体衰而显得力有不逮,所以……小妍就在乏人问津的情况下,被社工人员送进了育幼院,过着没有悲伤、没有欢笑,而只是封闭而孤寂的童年岁月……”

季慕飞听得满腔痛怜,而善感冰心的丘斐容已暗暗红了眼圈。

尔后,季慕飞抱着仍然对周遭事物毫无感应的小妍,和丘斐容走出了医护室,在十来位小朋友的簇拥下,走进了安静的图书室。

他们决定尽最大的心力来唤醒小妍沉睡的心灵,走出封闭而阴沉的象牙塔,重新认识生命,认识她自己,认识爱及温暖。

丘斐容坐在一张小板凳上,而所有的小朋友则托着小下巴围在她身边,睁着一双双清亮而兴奋、认真的大眼睛,凝神细听丘斐容温婉而生动的说着几则引人入胜的童话故事。

“从前,有一个农人,他的脾气很不好,动不动就爱生气,而这个农夫很讨厌狐狸,因为有一次,狐狸抓走了农夫辛辛苦苦养的鸡……”

而用心良苦的季慕飞则在一旁演起话剧来,一会儿扮演脾气暴躁的老农夫,一会儿扮演狡滑的狐狸,一会儿又成了可怜兮兮的小鲍鸡,他那维妙维肖、传神灵动的演技,让这则充满寓意的并索童话多了一份想象不到的乐趣,也赢得所有小朋友咯咯不断的笑声。

连说了四个精采好听的童话故事,季慕飞卖力而活泼的扮演着各类动物,从乌鸦到小绵羊,从青蛙到蝙蝠,他极尽传神的配合着丘斐容的声音“搔首弄姿”。

怎奈,笑声飞扬的气氛仍然无法感染到小妍身上,她仍然孤独的坐在一角,抱着一本图文并列的童话书,不言不笑,聚精会神的翻阅着,图书室的热闹和静默的她形成了冷暖鲜明的对比。

抱着咯然若失而酸楚低沉的心情,季慕飞和丘斐容说完了唱作俱佳的童话故事,在孙如玮老师心有戚戚然的注目下,走出了图书室,准备离开育幼院。

和依依不舍的小朋友订下再会的日期后,丘斐容和季慕飞迈开铅重的步履,穿过长廊,转进了中庭,朝育幼院大门走出。

“等一等——丘小姐、季先生……”孙如玮突然抱着小妍过了过来,语音急切中夹杂着几许不敢置信的喜悦:

“我想,小妍她有话要跟你们说……”

丘斐容和季慕飞的心震动了一下,不由带着一脸期盼,定定的望着小妍那张粉女敕女敕而绞人心痛的小脸蛋。

小妍被他们热切的目光瞅着有些怯生生,慌忙地垂下了眼睑,笔直的盯着地板默不作声。

“小妍……”丘斐容以一种又轻又柔的语气叫唤着她。“你是不是有话要跟丘阿姨说?”

小妍仍低垂着小脸没有反应。

“小妍,你有什么话尽避跟季叔叔说没关系……”季慕飞也小心翼翼的放轻了声调,柔声说道:“季叔叔和丘阿姨都好喜欢你,喜欢得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

他的话虽然同样没能赢得小妍的响应,却不经意的在丘斐容疑真似幻的心湖里,吹绉起了一池涟漪。

孙如玮也不厌其烦的悄声对小妍做软性的心理建设,却仍然扭转不了自弹自唱的局势。

季慕飞和丘斐容只好怅怅然的轻叹了一口气,正准备转身打道回府时,丘斐容的长发却被小妍伸手揪住了,她惊诧的迅速转过头。

“来,你们……来……”小妍夹杂不清的冒出了生女敕而羞涩的童音。

“她要你们记得回来看她。”孙如玮飞快的说,脸上布满了惊喜的光彩,“她……喜欢你们,对你们有感应。”

丘斐容和季慕飞胸中也回荡着一股酸楚而无以言喻的撼动,丘斐容泪光莹莹的绽出一抹温柔的微笑,轻轻的抚模着小妍柔软的面颊,“丘阿姨答应你,一定会常常来看你,绝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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