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琬萝闻言,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不禁红著脸取笑著毫不知羞的筝儿。“这种羞死人的话,你也说得出口?你才和小顺子分开不到一个月,马上就移情别恋,打起莫诲的主意,你这见异思迁的丫头羞也不羞?”
筝儿不以为意的耸耸肩,“这挑夫婿跟买东西不同,若不谨慎小心点怎行?再说,我又不是傻瓜,有更好目标、更好的选择放在眼前,不卯足全劲去争取,难不成还要等它长脚跑掉?”她振振有辞的辩驳道。
“你这丫头的脸皮真是厚得拿金针都扎不进去!”曲琬萝没好气的斜睨著她,“我这个做主子真是替你感到汗颜!”
“小姐,你汗颜归汗颜,但,脑筋可要放聪明一点,”筝儿狡黠地对她面授机宜,“你若不想嫁给宁阳侯,你就得掌握这唯一的机会,把淑女的矜持、含蓄、风范全都抛在一旁,主动去亲近逍遥公子,我保证一定可以克竟全功,稳稳抓住逍遥公子的心。”
曲琬萝的心耸动了一下,“你怎么这么有把握?”她疑信参半的轻声问道。
“哎哟!小姐,你问这不是多余的废话嘛!”筝儿情急之下,也忘了应有的规矩。“光瞧你们在卓笔峰那副脉脉含情、如痴如醉的模样,呆子也看得出来你们对彼此的倾慕与钟情,你若不大著胆子放手一搏,等宁阳侯的赎金一到,奴婢敢跟你打赌,你绝对会后悔不已的!”
曲婉萝的心登时如万马奔腾般,陷入杂沓纷扰的思潮中,再也理不清各种转辗纠葛的滋味了。
只能不胜愁苦地望著铜镜中的自己,暗自低叹,任眉心轻蹙,任层层难解的愁雾拢上迷离无措的心扉,带著她进入了无言的天人争战中。
第六章
辗转反侧了一整夜,神思不宁的曲琬萝仍不知该如何面对著那个令她柔肠百转,近乡情更怯的任逍遥。
没想到,一走进颐春楼的膳堂,郗嫂就告诉她堡主今个一清早又和莫野匆匆下山了。
曲琬萝听了,心情更是波涛万涌,悲喜难分,只能强颜欢笑的提起精神,有一句没一句地和郗嫂闲聊著。
下午,她这个心有千千结的忧愁佳人,可没有空闲继续神游在茫然无措的愁绪中自怜自哀。
突如其来的几个急病患者,让她手忙脚乱,整个下午,都忙于“望、闻、问、切”,施药治病,郁郁难解的情愁也随之暂却一旁了。
看完最后一个不断月复泻的病患之后,曲琬萝对执意要当她的助手的铃儿露出了略带疲惫的笑容,用丝绢轻轻擦拭著额角的汗珠,轻声问著铃儿,“累不累?”
铃儿甜甜一笑,轻轻摇头,“不累,曲阿姨,大家都说你是医术高明的救命菩萨,我也想学你一样学习医理,将来长大后好行医救人,你愿不愿收我为徒?”
曲琬萝怜爱的模模她的头发,“铃儿,你前阵子不是跟我说,你要做个行侠仗义,锄奸惩恶的女侠客吗?怎么这会儿又想跟我习医救人了?”
“那是因为……那些拳法剑术太难学了,”铃儿蹙著眉沉思了一下,“我想,我大概不是习武的料,不像凯儿筋骨生得好,天生是学武的奇才,我还是跟你习医的好。”
“可是……曲阿姨只是暂时待在这里坐客,并不会永久住在这里,你跟我习医只怕会半途而废。”
“不会的,我不会让你走的,这里每个人都喜欢你,”铃儿自信满满的笑道:
“我看得出来任叔叔他也喜欢你,他一定会留你下来当他的新娘子的!”
曲琬萝心头掠过一阵颤悸,脸颊也跟著滚热了,她心绪紊乱的垂下眼睑,几乎不敢正视著铃儿那双纯真灵活的眸子。“小孩子,别乱说话,我跟你……任叔叔只是……”
“只是什么?”铃儿人小表大的嘻笑著,“曲阿姨,我知道你只是脸皮薄,容易害臊,所以,你死也不承认你喜欢我任叔叔,而任叔叔跟你一样别别扭扭的,我昨晚问他喜不喜欢你,你猜他怎么说?”
曲琬萝心怦怦直跳,却又不得不装出一脸淡然,默不作声。
铃儿见曲琬萝垂著头不哼声,耳根却灼红成一片,和筝儿一般古灵精怪的她,不由笑得更乐不可支了。“他竟然结结巴巴,大舌头了老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说,他不讨厌你。”铃儿顿了一下,见曲琬萝没哈反应,又继续絮絮不休的提供情报。
“我听了觉得很不满意,认为你们大人好虚伪,明明是喜欢,却又不肯说坦白话,难怪,孟子要说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就是要你们做大人的人,不要太惺惺作态,要学我们小孩一样,有话直说,有屁快放!”她老气横秋的说到这,又不禁露出了原本淘气小丫头的本色,对忽晴忽雨的曲琬萝吐吐舌头,“这话要是给我娘听见了,准会挨一顿揍,不过,没关系,她现在正在厨房里忙著弄晚膳,我的小安全得很,所以……”
“所以,你这个鬼丫头就敢没大没小,满口粗话了?”郗嫂蓦地出现在设著颐春楼里充当医护疗养之用的回春阁门口。
铃儿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这位慈母兼做严父的母亲大人,一见自己的克星现身,她马上又从顽皮小精灵摇身一变,成了格外静默乖巧的小淑女,并不忘卖弄唇舌,蓄意讨好蹙著眉头的郗嫂。
“娘!我……正在跟曲阿姨学医理,若是您将来哪裹酸疼不舒服,铃儿就可以为你诊治,保你永远健康美丽!”
郗嫂没好气地望著她,半真半假的轻骂道:
“你这丫头就会见风转舵,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铃儿却煞有其事的皱皱眉头,“娘,你明明是人,为啥要把自己说成是鬼呢?”
郗嫂一听,当真是哭笑不得,还不及板起脸孔教训出言无状的女儿,铃儿已经聪明俐落地溜到门槛边了,临走前,还不忘对脸色阴晴不定的母亲露出一个慧黠俏皮的笑靥。
“娘,孩儿鬼话连篇,不牢您动怒体罚,孩儿自己罚自己背诗经的“关睢”一百遍,然后再教害臊的任叔叔抄来送给害臊的曲阿姨求婚!”
话甫落,她嘻嘻一笑,像只顽皮可爱的粉蝶轻灵地飞出了回春阁,留下啼笑皆非的郗嫂和芳心如麻、杏脸嫣红的曲琬萝百味杂陈地面面相对著。
☆
似此情怀难自解,百般幽怨上心头。
晚膳过后,曲婉萝满腔心事地待在吟风阁,倚窗对秋空,任室中烛影摇红,辉映著她那张黛眉轻颦,我见犹怜的面容。
筝儿见她攒著愁眉,一副落寞消沉的模样,亦不敢再随意饶舌,只好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推门离开,让惆怅满怀的曲琬萝有独自凝思的空间。
她走出曲折的回廊,穿过一扇小小的月洞门,走进林木掩映、花叶扶疏、指柏轩南、雅石林立的倚香园。
她看到莫诲正巧伫立在荷塘边,倚栏沉思,不由加快了脚步,轻盈地走到他的身边,竭尽心思地想引起他的注意。
不料,莫诲却对她视而不见,依旧低垂著头颤,目不转睛地凝望著彩鱼优游、荷叶田田的池塘,尽兴享受属于他个人的寂静和孤傲。
筝儿却沉不住气了。“喂!你没瞧见我来了吗?”
莫诲一动也不动的保持原来的姿势,“看见又如何?”声音低沉平板,不含一丝感情,当真比天上的寒星还要冷酷三分。
“你既然看见了,就应该转头看看我啊!”筝儿耐住性子提醒他。
“你有什么好看?”莫诲语带讥诮的撇撇唇,仍直勾勾注视著玉潭凝碧,景色奇丽的荷塘月色,丝毫不受筝儿的影响,也无视于她的脉脉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