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又怀著无尽的心事把筝儿遣去厨房,帮忙郗嫂料理晚膳,一个人步履轻盈地来到锁绿亭静坐冥思,观景解忧。
身后传来一阵轻细的脚步声,随著落叶发生窸窣的声响,她轻蹙秀眉,有份被人打扰清梦的懊恼与不快,轻轻回过头,但见一身材顽长,黑衣黑巾,肩膀上同样披著黑狐裘的男子跨阶而上。
“你……”曲琬萝惊异地细看了他好一阵,“你……你并不是任逍遥对不对?”
来人浓眉一挑,露出爽朗而隐含佩服的笑声,“姑娘好利的眼,竟然可以看出我和任逍遥的不同。”
“这也没什么!”曲琬萝淡淡一笑,“虽然你和任逍遥身形差不多,衣著服饰完全相同,但,我还是可以感觉得出来你们的差异。”
来人大刺刺地坐在她的对面,双眼闪闪发亮,“哦?我和任逍遥有何不同?”他兴味十足又别有深意的笑问道。
曲琬萝芳心一凛,不甚自然地移开了视线,“这只能意会,而不能……言传。”她讪讪的回答,不意却换来黑衣男子一阵促狭诡异的大笑。
“好个只能意会,不能言传!”黑衣男子笑意飞扬的频频点头,“姑娘不仅医术精绝,智慧口才亦是高人一等,无怪乎,颐春楼的男女老少个个对你崇拜不已,奉若神明!”
原来,曲琬萝来到白云山的第二天,就施展妙手治好了郗嫂饱受多年的风湿之苦,并跟著医治许多人难以根除的疑难杂症,让居住在颐春楼的老弱妇孺感佩万分,人人皆视之为华佗再世,扁鹊重生。
铃儿更是对曲琬萝崇拜得不得了,整天缠在她身边,像个如影随形的小苞班。
若非郗嫂出面干涉,她这个活泼可爱,又一心想撮合任逍遥和曲琬萝的小小红娘,可以分分秒秒赖在吟风馆当曲琬萝的小影子。
曲琬萝被黑衣男子放肆豪迈的注目和笑声弄得羞恼不堪,面泛桃红,正准备起身离开时,铃儿又面带笑容地跑了过来,小手上还拿著两支色彩鲜艳的风筝。
“曲阿姨,原来你在这,我找了你老半天了。”她上气不接下气的跃上台阶,说著,又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移向黑衣男子,“傲叔叔,你也回来了,你要不跟我们一起去卓笔峰放风筝!”
飞羽堡的副堡主傲风轻拧了她粉女敕的面颊一下,“你和曲阿姨去玩吧!傲叔叔还有事要找莫诲叔叔谈!”
铃儿也不在意他的参与与否,急忙拉著曲琬萝的手,兴奋莫名地催促著,“曲阿姨,我们去放风筝吧!今个风大,风筝一定可以飞得好高,好远的!”
曲琬萝巴不得赶快离开满眼促狭又诡谲的傲风,遂顺水推舟地随著猴急的铃儿离闭了锁绿亭,离开了傲风意味深长的注目中。
☆
卓笔锋一望无遗的草原上笑声不绝,但见铃儿手拉著细线,一边跑一边回首看著冉冉升空的风筝,露出了灿烂纯真的笑靥。
曲琬萝脸上挂著一抹温柔婉约的笑容,坐在靠树林的一块小岩石上,静静的注视著铃儿的一举一动,享受著久违而温馨纯美的赤子情怀。
她看得那么神往专注,一点也没发现身后不远的一颗苍柏下,站著一个身材挺拔顽长的黑衣男子,也正在用一双深邃灼热的目光定定地注视著她,不时绽放著一抹温柔灿亮的光彩。
铃儿玩得兴致志高昂,不亦乐乎,她一边使劲扯著细线,一边挥著手招唤曲琬萝。
“曲阿姨,你也来玩嘛!我们来比比看,看谁放得高,放得远!”
曲琬萝笑著轻轻摇头,铃儿不依,索性扯著风筝朝她跑了过来,不料,一时轻忽,却让风筝飘进了树林,卡在一颗枝桠纠结,直耸云天的老槐树上。
铃儿焦急地猛拉猛扯,反而让风筝和树枝缠得更牢,她一慌,不由垮著小脸,眼圈也跟著红了。
曲琬萝见状,连忙柔声安抚,但铃儿仍是泪眼滚动,一个劲的摇著头,“这支风筝是任叔叔亲手为我做,我一定要拿回它,不可弄丢了……”
曲琬萝无奈,只好拿下淑女的风范,撩起裙摆,准备爬树“拯救”那支意义非凡的风筝了。
但见她行动灵巧的先攀上一个较粗的枝干,小心翼翼地往上攀爬,正感吃力之际,铃儿突然发现了任逍遥的行综,不觉兴奋的喊了出来:
“任叔叔,你快来帮忙?”
曲琬萝心头一惊,脚步跟著一软,竟踏了个空,整个人便失神地往下坠落,一阵包含著她自己在内的惊呼声方才响起,魂飞魄散的她,便被身手俐落的任逍遥凌空抱起,宛如乘虚御风,冉冉而降。
芳心悸动的她,不觉伸手紧搂著任逍遥的颈项,浑身轻颤地偎在他宽阔温暖的胸怀中,羞怯不安地品尝著这份舒软飘浮而揉合了惊惧、甜蜜的异样情怀,一张苍白娇柔的脸蛋亦慢慢涌上了两朵嫣红醉人的云霞!
美人在抱,心跳如雷,血液沸腾的任逍遥好像突然被月下老人点上了穴道,只会痴痴地低头注视著清艳逼人,不胜娇羞的曲琬萝,彷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彼此无言却撼人心动的凝睇,一切顾忌,一切束缚俱已成空!
就在这微妙而疑真似幻,教人心醉神移的一刻,铃儿清脆而稚女敕的声音蓦然响起,打断了他们绵绵无尽的注目,也让他们在恍如梦醒的悸动中找回了残余的理智。
“哇!任叔叔,你好棒啊!”铃儿拍著手穷嚷个没完,“我也爬上树摔下来,让你飞起来英雄救美好不好?”
她小丫头童言无忌,却把两个心神荡漾的大人弄得面红似火,无尽窘迫。
浑身燥热的任逍遥只好依依不舍地放下了同样窘涩的曲琬萝。
而无所遁行、无处藏羞的曲琬萝一落地,便飞快掩著滚烫的面颊,闪进了苍郁茂密的树林中,含羞带怯地逃回了吟风馆,不敢再多看任逍遥一眼!
☆
曲琬萝坐在梳妆抬前,望著铜镜中那张明艳而醉意流转的容颜兀自发呆,筝儿却轻巧地推开门扉,带著一脸洞悉而慧黠的笑容走了进来,并故作讶然地打量著娇艳不可方物的曲琬萝。
“小姐,你几时抹上了胭脂,瞧你脸红得真是迷人,连我看了都不觉倾倒,醉意盎然。”
“谁抹了胭脂?”曲琬萝娇嗔地白了她一眼,“你明知道我向来不擦那些玩意,又何必多此一问?”
“哦,原来你没抹胭脂……”筝儿装蒜的微点著头,“那敢情你一定是做了什么激烈的活动罗!”她搞怪的转动著一对顽皮的眼珠子,“譬如爬树又不慎掉了下来,被某个怜香惜玉的大侠接个正著,于是乎……”她还不及说完,就被羞恼攻心的曲琬萝轻拧了一下。
“鬼丫头,你敢含沙射影的捉弄我!”曲琬萝红晕满颊,瞪大了一双水灵灵的美眸。
“我哪敢?”筝儿夸张的挑挑眉,“我只不过是根据所目睹的情景就事论事而已,顺便提醒你,别忘了乘胜追击!”
“乘胜追击?”曲婉萝困惑的瞅著她,不知筝儿这个一肚子心眼的鬼灵精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了。
“也就是要你打铁趁热,继续运用你的魅力迷住逍遥公子,让他干脆豁出去娶你当飞羽堡的女主人,而我……”筝儿异想天开,一脸晕陶的说:“我也可以运用我清秀小佳人的风情去迷惑莫诲,咱们主仆二人分工合作,也许,不等宁阳侯付赎金,我们就可以在这里安身立命,找到自己的归宿,如此,岂不是一举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