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依岚闻言不禁又恼火又想笑,害她一脸怪相,不得不装模作样的轻睨了欧克舫眼,唏哩呼噜的扫光了那碗令她啼笑皆非的甜不辣。
然后,她和欧克舫一手拿著猪血糕,一手拿著黑轮,像个重心未泯的孩子边吃著零嘴,一边兴致高昂地沿著人摆长龙的摊贩逐一光顾把玩著。
然后,她又正经八百的对欧克舫摇摇手中的黑轮,端若老师的嘴脸问道,[告诉我这个叫什么?”
[好累。”欧克防隐忍著一触即发的笑意,慢声回答。
沙依岚又睁大她那一双灵灿乌黑的大眼睛,准备训斥著欧克舫这个名不副实、孺子不可教也的语言天才时,她敏锐地捕捉到那抹闪耀在他晶璀绿眸中的笑意,她倏地幡悟过来,不禁恼恨的捶了欧克肪的肩头一下,甫张嘴还来不及出言骂人,欧克舫就把手中的半截黑轮塞进沙依岚的嘴里。[恰查某,我被你问得“好累”,所以免费请你吃“黑轮”!”
沙依岚迅速拿下那半截的黑轮,不敢置情地瞪著笑意达里的欧克舫,“你——你会说台语?]
“是啊!不过,只有一点点,是你爷爷教我的。”
沙依岚冒火的瞪视著地,“那你今天是故意逗我的罗!”
喔!她那双亮晶晶、生意盎然的大眼睛简直比满天灿烂的繁星还要耀眼逼人。
苞她在一起的时间,永远是充满了意想不到的惊奇和乐趣,每分钟都是充实而快乐丰盈的。对於她时而慧黠可爱、时而娇美妩媚、时而叹怨薄怒的千百种容颜和风情,他永远也看不厌,爱不腻。
“别生气,你这么爱喷火,小心不到三十就烧得你满脸皱纹,成了一个风乾橘子皮的小老太婆!”欧克肪软言慰语地搂著她僵硬的肩头,又揉揉她那一头光滑柔细的短发,[你应该留长头发,一定很漂亮,不输给楼上的巩薇芬。”
沙依岚看看他的小马尾,又模模自己那头清汤挂面的短发,不禁好笑的连连摇头,[人家看我们两个一定觉得很滑稽可笑,男的留长发,女的留短发,男的高得像巴黎铁路,女的矮小得只能勾到他的肩膀,怎么看怎么畸型!]
欧克舫定定的注视着她,漫不经心地模了模他的小马尾,[你要我去剪短头发,好让我们看起来正常一点吗?]
[你敢剪,我就去剃光头!”沙依岚恶声恶气的警告他。
欧克舫兴味浓郁的朝她眨了一下眼睛,沉吟地模著下巴,“一个光著头而皱著一张橘子皮脸的小不点?哼,有趣,有趣,我搞不好因为这种怪异独特的眼光而上金氏大全呃?而且娶了你,夜里起来上厕所都不必点灯,也下怕摔个狗吃屎,反正——”他还没来得及说完,沙依岚已如法炮制的将那半截的黑轮塞回到他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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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完了士林夜市,星期六晚上沙依岚又拖著欧克肪去西门町压马路、看电影。
当他们经过一排布置得乌漆抹黑、灯火辉煌的理发厅时,坐在门口招揽生意的男子突突然对满睑好奇的欧克肪涎著笑脸喊道:
[阿都仔,来坐哟,保证让你爽歪歪!”
沙依岚一边飞快的拉若欧克舫的臂弯离开,一边还不忘回头尖牙利嘴的用台语嚷回去,“叫你阿公去坐好啊,保证让他落下巴又嘴歪歪!”
欧先舫一见那个形貌猥琐的男子横眉竖眼地卷起了衣袖,便知道沙依岚说的准没好话,他不想惹是生非,於是抓著沙依岚飞快地窜过人行道,转入对面的骑楼下。
星期日一早,沙依岚和欧克舫相偕搭上前往淡水的巴士,骑协力车,逛淡江大学,并沿途品尝著各种小吃摊,从淡水鱼丸、臭豆腐、烤肉串、香肠到肉圆,他们玩得不亦乐乎又吃得大呼过瘾。
傍晚,他们坐在一块形状奇伟怪异的大岩石上,相偎相依地观赏著夕阳落海的奇景。
袄瞰着波光粼粼的浪涛,庄严宁静的观音山,乘风飞扬的渔船,遨游展翅的海鸟,及那一片嫣红绚烂的漫天云霞,沙依岚在屏息注目中逸出了一声好满足、好满足的叹息声,[这里很美,很壮观对不对?”
“是啊,那一大堆狼藉而飘浮在上面的垃圾也很美,很壮观。]欧克舫淡淡的嘲笑著,他是一个非常注重环保生态的人,对於观音山下那一片污烛凌乱的景象,他有著难以忍受的揪心之痛。
沙依岚爱娇的轻刮了他的下巴下,“别这样,给我的祖国一点尊严和面子嘛!别忘了,你也是半个中国人!”
“要面子也要里子配合才行,中国人什么都好,就是公德差了一点,不太注重整体环境的乾挣清爽,只要自己家里漂亮整洁就好,左邻尢舍,乃至社区环境的美化,他们都不放在心上。你看纽约、伦敦乃至温哥华的唐人街都是一副脏兮兮、凌乱不堪的景象,这点实在不好,也给国际人士留下了极为负面的印象。]欧克肪感慨而深沉的望著她说。
他见沙依岚低眉敛眼地咬著下唇默不作声,不禁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关切的逡巡著她那倏忽变得严肃的小脸蛋。
[怎么了?你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我只是有点心痛又有很探的无力感。”沙依岚怅惘的说。
欧克舫搅紧了她,[我了解你的感觉,对了,你爷爷的台语怎么讲得这么溜?我爸爸的好友福伯,就是在温哥华指引你下山,身材圆滚滚的那位,他南腔北调都能说,而且还博学多闻,我的棋艺和国语都是被他琢磨出来的,连迷上金庸的武侠小说也是拜他所赐的。他这个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超级能人,唯独不会说闽南语,我仔细观察过一般像你爷爷、罗福,这种六十岁以上的外省人都不太会讲台语,即使会,也讲得很生涩拗口,你爷爷却是个意外!”
沙依岚娇俏的抿抿嘴,[那是因为我女乃女乃是本省人,听我爷爷说,当初没多少本省籍的女孩肯嫁给外省人,你知道一二八事件吧!”她看欧克舫颌首点头,又继续淡笑道“而我女乃女乃的个性很强,也不太信邪,她不顾亲友的反对,执意要嫁给我爷爷这个饱读经书的外省表。婚后,可有趣了,只要我爷爷哪点不乖,令我女乃女乃心里不舒坦,她老人家就用台语象连珠炮似地猛对我爷爷开火,骂得他狗血淋头又丈二金刚模不著头,案性也用山东家乡话和我女乃女乃对骂争辩著,两个人鸡同鸭讲的吵翻了天,也不晓得对方在臭骂些什么,后来,我爷爷想想这多没趣啊!和自己的老婆连吵架都有语言障碍,所以,他就发誓要把台语学好,和我女乃女乃做对可以用同样言语对骂的“牵手”!]
欧克舫莞尔一笑,“你爷爷是相当有智慧的,他总是知道该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虽然,他有时候又像个装疯卖俊的老顽童,但,所有事都瞒不过他那双犀利的法眼。你还记得我去小麦家找你的事吗?我挂完电话,正准备出门时,你爷爷突然叫住了我,以一种看似温和实却严谨的态度对我说:“小兄弟,你别看我们家丫头凶巴巴又火辣辣,一副潇洒随性的样子,其实,她可是一个死心眼的女孩,你如果心里还没有做好准备,最好不要随便安慰她,免得她在希望和失望的夹攻中跌入了绝望的谷底。”。]欧克舫目光闪烁了一下,嘴角的笑意更加扩散了,“你爷爷一眼就看穿了我,他的确是个不简单又令人敬佩的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