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家伙真是得天独厚的幸运儿,连邋邋遢遢、不修边幅的样子都充满了男性的魅力,难怪,当年在剑桥,你会被女人追著满街跑,最后不得不佯称自己是向性恋,以躲过那些接踵不断又挥之不去的漫天艳福。”
欧克舫抓著毛巾擦拭他那头浓密如瀑而又微卷的黑发,[你好端端的干嘛又拿我的长相大作文章?”
麦云淮喝了一口咖啡,“没办法,谁知道你老兄那么上镜头,穿著名牌牛仔裤的模样又帅又酷,害我们杂志社的广告厂商个个对你惊为天人,卯足了全劲对我严刑逼供,死缠烂打,就为了想知道你这个超级美男子的下落?”
欧克舫把湿毛巾扔进浴室的大水桶中,随便抓了条橡皮筋扎起个小马尾,然后轻轻松松的席地而坐,[你别指望我会同情你,或者伸出援手,这次我肯抛头露面,出卖色相,完全是为了偿还你的人情债,仅此一次,绝无下文。”
麦云淮双手枕在脑后,以退为进的叹道.
“我也不敢奢望你会感恩图报,仗义相助,我认识你老兄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什么时候见你为朋友两肋插力过?没有摇旗呐喊,落井下石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欧克舫淡淡撇撇唇笑了,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而那双碧绿晶璨的眼眸宛如两颗嵌印在苍穹里的绿宝石。“小麦,激将法对我是没有用的,冷嘲热讽对我来说更是不关痛痒,你还是省省口水,别跟我玩这种声东击西的花样了。”
麦云淮暗暗低咒了一声,没好气地咕哝著,[既生瑜,何生亮?上天生你欧文福克斯根本是存心气死我麦云淮的。]
欧克舫眼睛闪烁了一下,嘴角掠过丝促狭的微笑,[你所谓的“既中瑜,何生亮”指的是什么?”
“意思是老天既然给了苏联一个戈巴契夫,就不该再造个叶尔辛来跟他搅局作对!”麦书推闷声哼道。
欧克舫故作恍然的点点头,[原来如此,不过,这跟周瑜和诸葛亮又有什么关系?]
麦云淮懊恼的申吟了一声,“老天,当然没有关系,这只是一个譬喻——]他霍地停顿下来,又好气又好笑地瞪视著满脸笑容的欧克舫,“该死!欧文,你是故意的,你明明知道周瑜和诸葛亮之间的典故,你还故意跟我装傻,兜圈子?”
欧克肪无辜的扬扬浓眉,“我承认我看过三国演义,但,我始终弄不清楚诸葛亮哪里开罪了周瑜,只除了——智商比周瑜高出了那么一点点之外?”
麦云淮为之愕然的瞪大双眼珠子,[好啊!你这个狡猾的老狐狸,竟然敢拐弯抹角的讽刺我,你今晚是不是准备打地铺睡觉啊?”
[我本来就有此打算。”欧克舫坦然笑道。
麦云淮大惊小敝的打量著他,“哟,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同胞爱啊!居然晓得扮演一个守分寸的客人?”
“因为——我不想害你跟周瑜一样“英年早逝”,所以,我还是识相点,早点把床还给你,免得你一天到晚跟我追讨人情,并不时拿我的长相大作文章。]
[怕人家拿你的相貌作文章,就不要长得太漂亮!”
欧克舫哑然失笑了,[对不起,关於这点,我实在是没有任何选择的馀地。”
麦云淮也笑了,[那——你就不要怨人家以貌取人,老是把焦点集中在你这个万人迷的身上。”
欧克舫蹙著眉峰伸手喊停了,“STOP,关於我的美与丑的谈话就到此为止,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话题上,只有女人才会老是绕著这种可笑的话题打转。”
[对不起,这是我的职业病,捕捉人类最美的一刹那,是我的工作目标,所以,任何美丽漂亮的东西都是我猎取的对象,如果因此触犯你的禁忌,还请你多加见谅,从这一分钟开始,我会把你跟癞蛤蟆联想在一块,不会再浪费口水对你歌功颂德的。”
[谢谢你,我今天才知道万人迷和癞蛤蟆原来是同种动物。”欧克舫诙谐的含笑道。
麦云淮一口饮乾了剩馀的咖啡,“没办法,我这纯粹是投汝所好,谁教阁下对美丽、漂亮、英俊、性感这等人人求之不得的字眼如斯敏感不屑呢?”
“好了,我不跟你闲扯淡了,我想出去找房子,你能不能告诉我哪里比较清净幽雅,我实在受不了你们台北市污浊的空气,还有喧嚣拥挤的居住环境和铁窗文化,更别提你们那紊乱而骇人听闻的交通状况了!”
“按照你们老外的居住条件来看,全台北市大概只剩下阳明山才勉强符合你们的最低标准。那里有山有水,称得上是空气新鲜、环境幽雅,不过,在台湾,只有两种人才住得起这个地方,一种是蒙财神爷宠召的富贾士绅与王公贵族,另一种呃,则是蒙上帝宠召的凯子。”麦云淮笑意横生的打趣道[到于於我这个还不知道壳在哪里的穷摄影师,这辈子无论是躺著或是站著,大概都没什么机会睡在阳明山上耀武扬威了。]
“别气馁,等你哪天真的蒙上帝宠召时,我会慷慨解囊,让你能尽情的躺在阳明山上好梦连连。]欧克舫语出诙谐的消遣他。
“呸呸呸!你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乌鸦嘴!”麦云淮龇牙咧嘴地赏了他一个恶狠狠的大白眼,“想衰我,咒我早死,哼,门都没有,我麦云淮鸿福齐天,绝对比你这个一嘴毒牙的癞蛤蝗活得长,活得久!”
欧克舫双眼亮熠熠的笑了,“谢谢你,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我是一只嘴型奇特又怪异的癞蛤蚝,除了狗嘴、鸟鸦嘴,又比别的癞蛤蟆多了口毒牙。难怪——你们杂志社的广告商会对我趋之若骛,我的确是一只史无前例、硕果仅存的稀有动物,不是吗?”
麦云淮听了不禁摇摇头笑出声来,[你呀!还真懂得卖弄文字的艺术,什么好话、坏话全给你一个人说绝了,要在你面前耍嘴皮,占优势,还真是比登天还难!”
“谁说的?你要是用闽南语跟我抬杠,我保证,你绝对是抢尽先机,战果辉煌的。”
“谢谢你的提醒,要用自己的家乡话才能折服你这个语言天才,我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还不如留点神多充实自己的内涵,省得在你这个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老同学面前自暴其短!”麦云推自我斛嘲的撇撇唇。
[你这个才华纵横的摄影大师什么时候变得信么谦虚了?说这种言不由衷的客套话,不怕折煞我这个心虚惶恐又自惭形秽的老同学吗?”欧克舫讶然的扬起眉,失笑的望著他说。
“心虚惶恐,自惭形秽?”麦云淮一脸惊诧的坐了起来,[欧文,你用这八个字不觉得太夸张也太严重了吗?我以为这八个字是我的专用字语呢?”
欧克舫心底闪过一丝苍凉而复杂的悸动,[小麦,你大概不知道我有多么的羡慕你,你爽朗乐观、率性坦荡,你懂得积极规画自己的人生,并勇於去追求自己的梦想,你生活得忙碌充实而快乐自在,因为你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不像我复杂深沉,永远陷用在挣扎矛盾的夹缝中喘息模索,看不清生命的指标,抓不住生活的重心,只好以嘲讽、冷漠、叛逆、怀疑的态度来面对自己的人生……”
一股怛恻不忍的情绪紧紧揪住了麦云淮,他轻轻拍拍欧克舫的肩膀,语意深长的劝道:[别这么消沉悲观,欧文,你不是告诉我作要为自己而活,要勇於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吗?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做个平凡快乐的小人物,你就必须抛掉过全的阴影,不要让童年那些不愉快的梦魇继续死缠着你不放,命运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而幸福快乐也不过是在我们的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