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你到底在胡说什么?我的腿是车祸造成的,跟你有什么关系?”范以农一头雾水地望着他。
“是的,是我的一念之差造成的,以农,当时我走在你后面,我明明看见那辆对你急驶而来的汽车,可是,我却因为一时的犹豫而没有伸手去拉你,所以,你才会发生车祸,才会瘸了一条左腿……”唐越霖羞愧难抑地颤声说。
范以农紧抿着唇没有说话,而范以升却难以克制他的怒气和怀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大哥不是你的好朋友吗?”
唐越霖艰涩地吞咽了一口苦水,他白着脸,慢声说:
“因为——我心里不平衡,丁琼妮原来是我的女朋友,她却在利用我结识以农以后一脚甩了我,我恨我自己的愚蠢,更嫉妒以农的事业顺心,功成名就,我一直认为心机深沉的丁琼妮配不上以农,车祸当时,我之所以会犹豫,是潜意识想阻止这一场婚姻——”
“你!”范以升恼火地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我大哥待你不薄啊!你怎能——“他愤怒地举起拳头想掴向他苍白惶愧的脸孔时,范以农伸手拦阻了他。
“以升,不准动粗!小唐并没有做错什么,他的反应完全是人类最自然的本能,何况,就算当时他伸手拉住我也不见得能阻止这场车祸,再说,若不是这场车祸,我恐怕早就跟丁琼妮结婚了,那么,我的损失又岂止是一条瘸腿,我又怎能进一步认识你大嫂呢?”
范以升松开他的拳头了,唐越霖的表情更灰白惭愧了。
“以农,我真的——”
范以农一脸沉静地拍拍他的肩头,“小唐,你并没有对不起我什么,收拾起你的歉疚和罪恶感吧!它已经整整折磨胸快三年了,够了,我并不是盲目地不知道你两、三年来为我所做的一切,你对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为了减轻我的跛腿所带来的负担和不便,你甚至充当我的司机无数次,够了,小唐,别再自责了。”
“可是——我对你是有野心的。”
“有野心有什么不好?它使我公司的业务蒸蒸日上,对于你这么有抱负有干劲的得力助手,我感激珍惜都来不及,又怎会拿它来大做文章呢?再说,你原来可以做个没有声音的人,不必说出这一切的对不对?”范以农不以为意的说。
“我——”范以农的宽宏大量让唐越霖更加自责而不能释然。
“小唐,我需要你,请你赶快从不必要的内疚中走出来助我一臂之力好吗?我可不希望我在全力找寻妻子的行踪时,仍然要分心公司里头的事,甚至——担心它可能一夕之间倒闭。”
范以升也放下他的愤怒反过来帮忙敲边鼓了,“小唐,你别推托了好不好?难不成——你要我们兄弟两个一块跪下来求你吗?如果你好意思,脸皮够厚的话!”
被他这么一激一羞,唐越霖也倏然放下他心头的枷锁,“好吧!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以农,谢谢你的宽宏大量,更希望你能顺利找到商珞瑶,和她误会冰释,破镜重圆。”
范以农露出一抹成熟而自信的笑容,“我会找到她的。”
范以升挑起嘴角又开始硬起来,“哥,可别太有把握啊!除非你快马加鞭,加紧脚步,否则,人海茫茫,千里寻妻可不是那么简单容易的!”
范以农双眼熠熠生辉地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淡笑道:
“我会的,你忘了我有‘三只脚’吗?脚程不快行吗?”
范以升闻言不禁和唐越霖面面相觑了一秒钟,然后,他们发出一阵响彻云霄的朗声大笑,笑得盛威企业集团六楼的高级主管个个惊慌失措,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第十一章
商珞瑶被范以升藏匿在迎翠山庄整整一个星期了,这一个星期她在薛碧如温柔而无微不至的照料下,已慢慢恢复了元气。
可是上的健康并没有为她带来心灵上的任何的安慰和补偿,她的心绪依然是粗乱如麻,依然是浸婬在一片寒风凄雨的萧瑟中。
面对她的意兴阑珊和落落寡欢,薛碧如一直保持着缄默而观望的态度,从来不碰触任何敏感而危险的话题,他甚至连范以农三个字都未曾提及过!
因为,她不想在商珞瑶脆弱纤细的心灵上再砍上一刀,更不想冒险逼走她。
但当今晚她端着一碗人参鸡汤进到客房,面对着商珞瑶那张攒着愁眉,不胜憔悴凄楚的容颜时,她不由从喉头发出一声轻叹,感触万千地念着宋朝词人晏殊的一阕词: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
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珞瑶,这是我最钟爱的一阕词,如今用在你身上,你觉得如何?是不是心有戚戚焉?”
商珞瑶泪眼凝注地摇摇头,“薛阿姨,你何苦刺挑我呢?你明知道我心里的痛苦啊!”
薛碧如走到她床侧坐下,伸手握住她那微凉的小手,定定瞅着她,柔声说:“是的,我是知道你的苦,但你的苦能比得上我这个做母亲心里那份无以名状,纠葛了长达三十年的苦楚吗?”
商珞瑶大大震动了,“薛阿姨,您——您该不会是指——”
薛碧如眼中慢慢浮现着点点闪烁的泪光,“是,我的确是想告诉你,我并不是以农的继母,我是他的生身母亲,一个有苦难言,被愧疚和痛苦折磨了将近三十年却不敢和儿子相认的母亲。”
“为什么?为什么您要一直瞒着以农,而宁愿让他叫您薛阿姨呢?”商珞瑶恻然地望着她。
“这件事不仅是以农不知道,就连以升也一直被蒙在鼓里,这是一件典型的、富家之爱的悲剧,更是以农他身为范家长子最大的不幸。”薛碧如酸楚盎然地叹了口气,眼中漾起了一层朦胧的水雾,“说到这件牵连将近三十年的悲剧和秘密,就不得不从我和以农他爸爸范文辅的恋爱开始谈起。我认识范文辅的时候,还是个正在铭文商专就读的女孩子,那时我才十九岁,我是在一个偶然的实习机会中认识他的。那时候,他是个刚从日本留学回来,接掌家业的年轻企业家,也有个早在受完大学教育就迎娶进门的妻子,一个在双方父母做主下娶进门的娇妻,刚认识他的时候,我完全被他的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吸引住了,等到我已经陷得不能自拔的时候,才知道他原来早就有了妻室,可是,一切都太迟了,我已经失身给他,并且怀有以农了——”她说到这,眼中的泪意更清晰了,悲苦交集的沧桑往事完全揪紧了她那颗酸楚的心。
“他知道我怀孕之后,并没有像一般有外遇的男人一样极力劝我拿掉孩子,他反而苦口婆心、绞尽脑汁劝我生下孩子,他说,他会完全对我和孩子负起责任的,他并不爱他的妻子,他娶她完全是听从父母之命。我被他弄得六神无主,又因为割舍不下这份刻骨铭心的初恋,我答应他生下孩子,后来才知道,他之所以费尽心机要我生下孩子,完全是因为他的太太不能生育,抱孙心切的父母早就劝他娶细姨了,事情演变成如此,我也只有顺其自然、听天由命了。于是,我办了休学,在他的安排下,住进新店的一栋花园洋房安心待产,生下以农之后,孩子被范家带走,报在原配夫人的名下,而我则黯然神伤地再回到学校里继续未完的学业。四年后,他的妻子死于乳癌,他奉老人家的命令,把我这个长孙的母亲娶了回去……”她牵动一下嘴角,泪光迷蒙地望着显然被这个故事撼动的商珞瑶,接着无奈而嘲弄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