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相处下来,她知道这位五公主特别喜欢看风景,老是对着窗外的山水望得出神,一看就是一整天。昨天另一名宫女香雪告诉她,远香阁后方有一处凉亭水榭,榭外四周有一大片荷池,花开正红,那景色美得不得了。当时她就想,五公主说不定今个儿会想去那里。
脚下步伐一转,朝着“藕香榭”而去。果不其然,五公主人就坐在亭子里,神情落寞地望着满池子盛开的荷花。
她快步走进了亭子里,和香雪打了个照面,接着曲膝一拜。
“启禀公主,有位姓曹的千金小姐说要见您一面。”
姓曹?
木荨织愣了愣,为这毫无预警的状况感到无措。
“公主,她人还等在宫外,您要宣她进来吗?”
是曹影倩吧?她怎么会知道自己人在皇宫内?
她心慌意乱地收回停驻在荷池上的视线,有些不安地抬眼望着宫女香薇,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公主?”香薇小心翼翼地再问一次。“或者您不想见她,要奴婢打发她走呢?”
“不!”她立刻急切地道。“请她进来吧,我见她就是。”
“那么,我这就请她进来见您。”香薇赶紧揖过离去。
须臾,曹影倩那张出色绝艳的容颜,出现在行往藕香榭的曲径上,身后跟着她的贴身小婢梦梦。两人跟着宫女香薇,亦步亦趋的来到木荨织的面前。
一切都不同了,曹影倩清楚的了解到这点,因此,她款款下拜——
“大小姐,用不着这样。”木荨织眼明手快的阻止了她,脸上表情既尴尬又难堪,也因自己动作过遽,牵动了伤口隐隐作疼。
曹影倩定定的望住她,一双漆黑的眼眸里藏纳着千头万绪,极力掩饰眼底深处的嫉妒与伤感。她不着痕迹的抿抿唇,漾开一抹动人的浅笑。
“真没想到你是公主之身,我由衷的为你感到高兴。”无论如何,蔺明争的心不在她身上,她再怎么怨对这样的结果也无益处。
对于她的善意,木荨织并未多作表示,只是勉强挤出一点笑意带过。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因为一张缉拿要犯的告示。”曹影倩多少也了解她的个性,多余的话还是直接省略。“上头载明司徒昭葛杀伤了当今圣上的五公主,我左想右想,猜不出他会杀的人还会有谁,一问之下,才知道这第五公主的名字叫做木荨织,因此我便跑来找你了。”
“原来是这样。”她备感酸涩的慨然低语。分不清自己该喜该悲,毕竟来的人不是蔺明争,而是曹影倩。
“所以,有件事我非来找你说清楚不可。”
“你放心,我和他不会再有瓜葛……”
话未说完,却让曹影倩声色俱厉的打断,她情绪激动的握紧拳头。
“恕我无理!我真不明白你为何如此钻牛角尖,从头到尾,我就不打算和你抢明争哥,可你却三番两次的选择离他而去!”她痛心疾首的摇头。“为什么呢?明争哥是这么爱你,你却总是让他伤心、让他痛苦、让他生不如死,如果他今天爱的人是我,不论我们俩之间出现什么问题,我拼了命也要解决,而不是用逃避来让爱情划下旬点,可是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木荨织缓缓地黯下眼眸,不让她发现自己的眼眶中已然盛满泪水。而饱受煎熬的情感与思念,也在这刻被她勾起。回想着那一夜的温柔缓缓,潜藏在内心的痛苦似又卷土重来。
“我只适合独自生活。”她哽咽地喊出不稳沙哑的声音。
“既是如此,那么你就更不该待在这儿!”没了镇定,曹影倩放纵着心中不平,朝她愤怒吼出。“因为明争哥为了找你,已经离开了京城!”
“什么?”她震撼的抬起脸,任凭热暖的湿意坠下,身子不由自主的跟着颤抖。“他……他离开了京城?”
这突如其来的演变,彻底击垮了她的自尊。不顾身上伤口未愈,她仓皇失措的抓住了曹影倩的手。
“这怎么会?你们没留住他吗?为什么不留住他?他……他……”木荨织溃决而无助的摇头,脆弱的身躯已是不堪一击,显得摇摇欲坠。“他怎么会这么傻?怎么会?”
“公主……你没事吧?”宫女香薇担忧地连忙上前搀扶。
“我们非但没留住他,反而还希望他顺利找到你。没想到他一走,就有了你的下落。”曹影倩凄恻自伤的苦笑。
听到她的话,木荨织万般痛楚的闭上眼,毫无血色的面容滚落更多泪滴。她揪着自己的衣襟,藉由香薇的搀扶才能勉强站稳。
“是我的错,我以为……我以为我的离开,才能让他恢复过往生活,无后顾之忧……”
看着她哭,曹影倩也觉喉头哽咽。甩甩头,她告诉自己不能再掉一滴眼泪,她是来解决问题,不是来伤心难过的。深吸口气,她说出了关键的一句话。
“这一切,并不是毫无转图。”
泪水滂沱中,木荨织望着曹影倩模糊不清的脸庞,露出惶惑愁困的神情。
“快去找他吧,他在绝世谷。”在这一刻,她的声音冷酷得不带一丝感情。“还有,别再辜负明争哥的感情了,否则,就算是做个坏女人,我也要把他给抢走,你记住了。”
说完这句,曹影倩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去,其实是因为伪装坚强的假面具已戴不住。
她心如刀割,有谁能体会?
成全了他们,她又得了什么?
再没有一点犹豫,木荨织确定了自己的归属是在何方。
是的,不能再钻牛角尖了,她要摆月兑孤零零的影子,她要立刻飞奔到他身边。告诉他,她再也不会离开他了。
春日澄清。
时值三月上旬,绝世谷里已是春意盎然。
远望山峰叠翠、云雾缭绕,近观古木荨天、清水飞瀑。
一个寂寥萧瑟的身影,出现在已然荒芜的环湖小岛上,利用山林间可用的木材石头,在被烧毁的草庐上端,搭建起一座新的木屋。
环顾四方,天地何其辽阔,倒显得他卑微渺小。
在这没有世俗干扰的谷内,他摒弃了心中杂念,一心想将这木屋尽早完成。
尽避他没有找着她,但他还是执着而不悔地信守承诺,要建造一个属于他们俩的家园。
不管是一个月、两个月、半年,甚至是更久更久的时间,他都会在这儿一直等下去。
很幸运的,当这简朴无华的木屋完成外观部份时,他只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就等到了伊人出现。
这一日,天边汇聚了一些阴霾乌云,阳光时有时无,拂面的风微微湿冷,像在预警着雨水的降临。
她站在岛屿对岸,穿着一袭浅蓝色的素面衣裙,雪白的脸孔有着异样的霞红,咬着下唇,眼瞳闪烁着不明光芒,看见他从屋里走出,眼睛瞪得更大,那光芒也在瞬间变得更加耀眼。
也是在这时候,他发现了她的存在。
生怕这是因为天候不佳所制造出的幻象,也怕是自己眼花,他把眼睛瞪大再瞪大,想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没错,站在对岸的人的确是她,他痴盼了整整一个半月的人。
知道她终究是回来了这里,他欣喜若狂的举起手来朝她挥舞,没有责怪与啧怨,只有满心的感激与深情。
不由自主的,木荨织难掩激动的掩住口鼻,不使自己泪流。
怎能相信这个男人宁可守在这儿等她回来?
这么爱她的男人,她为什么会傻得一而再、再而三的离开他呢?
她的脑子乱烘烘的,目光追随着蔺明争从对岸跑过来的身影,在她反复深呼吸的同时,他已经站定在面前,深情款款地凝视她,不住喘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