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海堂,你对我的评断可真是五花八门,但我为什么非听你说这些不可?而且我跟你非亲非故,你能不能不要理我?”
“可是我发现,跟你说话是件很有趣的事,每说不到两句,就会看到你发火的样子。”
霍语珑心里气极,又不知该反驳他什么,只能按捺住想发火的表情。
“别生闷气了,快走吧,不然会冻死在这荒郊野外的。”他颔首行在前端,意气风发的神情再一次浇熄她心中愠火。
她不由得加快脚步,随他奔进了古刹的后院。
“嘘!”走在前头的他忽地止步回过头,神秘地用手指竖在鼻梁中间,并压低了声音。“别让人发现了我们。”
虽然满心不情愿,但她还是乖乖地点头,蹑手蹑脚回房去,转身前,还瞧到他一脸戏谚的用唇无声说着:“明天见,”
明天见?他的道别对她而言,半点意义也没有呀。
她怔了怔,望着他的身影隐没在长廊一端。
心想:倘若她弄得懂这个邱海堂心里在想什么就好了,不然他这时好时坏、忽冷忽热的态度,真要让她猜上好半天。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近午时分,邱海堂聚精会神地跟着打鼓师傅,有模有样的学着基本打法:得、咚、撑、切等四种。
“得”是敲大鼓边缘的声音,“咚”是以右手敲大鼓鼓膜的声音;“撑”是以左手的同样动作;“切”是以单手按住蹦膜,另一只手轻轻敲大鼓的声音。
一个早上练习下来,他已是满头大汗、手臂酸痛。
趁着放饭休息时间,东晏芷忙不迭地拿着毛巾和茶水走过来。
“喝口水吧,你流了好多汗。”她温柔而关怀地说。
“噢,谢谢。”他笑着接过,仰首大灌一口。
她喜欢他从不拒绝自己的潇洒与亲近。“瞧你好像练出了兴趣来,是不是更想认真学呀?”在他旁边的板凳上坐下,见他额上的刘海纠成一团,忍不住伸手去替他拨齐。
“多学点东西总是有用处的,往后说不定派得上用场。”邱海堂总把她过分体贴的举止视为理所当然,也不觉得突兀或逾矩。
“我倒想看你上场打鼓的模样呢,一定很好玩。”
“说好玩是骗人的,你瞧这鼓的直径有三尺宽,里头装有四个弹簧条,要把它打得又响又有节奏感,很不容易哪!何况一个表演下来说不定会打到手抽筋呢,真没些底子的人,是没法儿上场的。”
“这个我知道,所以才很佩服师傅们嘛。”这么说的同时,她忍不住瞄了旁边的老师傅几眼,见他们正掩嘴偷笑着,仿佛都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令她当场羞惭了整张如花似玉的脸。
“啊,不说了,我得去帮忙放饭。”见人手不足,他连忙起身过去,再一次忽视了她的娇怯。
走了几步,瞧见阿仔和阿弟在不远处的树下,似乎为了什么而吵得面红耳赤,因此他改变主意的转向两人所在位置。
“怎么了你们两个,成天就知道斗嘴?”
“大师兄,你来评评理,阿仔说无名比较好,可是我觉得晏芷姐姐比较好,我说了好多好多理由,可是阿仔都不觉得。”阿弟气嘟嘟地说。
“才不呢,无名比较好,晏芷姐姐太没个性了,一点都不特别;无名很酷,我喜欢!”阿仔扬起唇角骄傲地说。
听到这无聊的原因,邱海堂不禁莞尔笑了。
“你们俩还真能吵,这事见人见智,根本不需要争吵。”
“要不是阿弟说我每天跟个怪胎一块吃饭,我才不想和他吵。”阿仔不屑地撒撇嘴,一副嫌恶的表情。
邱海堂颇感惊愕地望着瘦小的阿弟。“真的?你这么说她?”
“本来就是!”乖巧的阿弟难得讨厌一个人。“她每次都把自己的饭菜分给阿仔吃,全团只有她这样。”
“你是在嫉妒我每天吃得饱。”阿仔得意洋洋地笑。“因为晏芷姐姐偶尔才会想起你,分你卤蛋吃,可我不一样,我天天都加菜!”
“那是因为我不想跟你一样胖,跑没两步就一直喘、一直喘。”阿弟故意装出气喘吁吁的样子来嘲笑他。
“你……”阿胖抡起拳头,咬牙切齿想大力挥过去。
“好了好了,不许动手,也不许再吵,你们再这么吵下去,连午饭也休想吃喽。”邱海堂故意吓吓他们。
听到午饭吃不到,阿仔头一个举白旗休战。
“啊,那可不行!我快饿死了。”他低叫一声,转身急呼呼地跑掉。
阿弟见状也连忙追上去。“等、等等我!我也饿了。”
邱海堂看着两个小家伙的胖瘦身躯前后跑着,不禁哑然失笑。
没想到,在孩子们的心中,也各有不同的见解与标准呢。
落雪纷飞的山谷,起了氤氲雾气,雨下了一阵,停了一阵,冷风飕扬吹,场子内喝声不断,鼓声亦穿插着不协调的伴奏。
闲来无事的东晏芷,总爱坐在离邱海堂最近的地方,偷偷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将他的每一个表情细数印入心坎里。
守着他这么多年,她的心意,也不知是否传达到他心里了?
虽然有那么一点小担忧,但还是无损她全心全意的关注。
发了好一阵的呆,一瞥眼,发现爹爹已经注意她很久了。
“爹……”她尴尬地连忙收回视线,心虚地垂下眼睫,忸怩不安地扯着膝上衣裙。
“晏芷,你也不怕被人笑,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老是盯着个大男人看,传出去能听吗?”
“我、我才没有。”嘟起嘴,她不依地否认。
“没有才怪,以为我年纪大眼睛不好吗?”东并扬没好气地摇头。“跟我过来,爹有话要跟你说。”
“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好了嘛。”见爹爹一脸严肃,她有些畏惧地缩缩脖子,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是不是连爹的话都不听了?”他垮下两层厚肥下巴,不悦地拧起眉。
“当然不是……”她小小声的回答,不敢有异地立刻跟在他身后走。“我跟您走就是了。”
走到古刹后院的一处园子里,东并扬才停住步伐。
他面色凝重地清清喉咙,表示接下来要说的话十分认真。“晏芷,你年纪已经不小了,爹和京城的方家大户谈了几回,对方对这门婚事也很中意,只要你点头,爹就挑个好日子让你嫁过去。”
血色霎时自她脸上一褪。“爹,你明知道……”
“不许插嘴,听爹把话说完!”就知道她会马上反弹,他义正辞严地板起脸。“爹知道你喜欢海堂那家伙,可你要知道,他是个无父无母无社会地位可言的穷小子,你跟着他注定一辈子吃苦。况且不知他会不会一直待在咱们团里,爹不能不为你着想。”
“爹,如果我和海堂在一起,就会永远留在团里,这样也用不着离开您,您应该会比较高兴才对呀?”
“绝对不行!”他将女儿辛苦养大,可不是为了将她一辈子留在身边。“爹宁可你去过好一点的生活,而不是跟着团继续餐风露宿,过着飘泊的生活。”
“您为什么就不问问我要的是什么?我不奢望荣华富贵,我只想待在您和海堂哥的身边呀。”她心下一急,难过的眼泪便顺着两颊涓涓流下。
“晏芷,你听话,”他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就是女儿的眼泪,只得软下语气说服她。“爹要你过好日子,你听爹的好不好?”
“我不要。”她哭哭啼啼的掩着脸。
“要怎么说你才懂呢?更何况海堂那家伙不见得喜欢你呀。”虽然残忍,但他不得不说出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