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儿面容哀戚,却没有说话,将眼泪尽数往肚子里吞。
“既然你都离开了聚合楼,就忘掉那一切吧。虽然芳香妓院不是个什么好地方,但最起码,这儿的人都不坏,只要你稳住意念不受影响,我敢保证让你清清白白的进来,清清白白的出去。”
“谢谢小姐。”她即刻就改了口。
君梦弦没再说什么,总觉得烟儿的命不该仅是如此。
某种想法浮出台面,但终究抑在心底没说出来。
烟儿啊烟儿──说不定你有个很不平凡的身世……???
一行四人,夜奔在不见月光的黝暗雨幕中。?首的女子率先窜进一间废弃杂乱的寺庙里,动作利落的月兑去笠帽斗蓬,极目环顾周遭,掸掸半湿的衣袖裙摆,等着其他人入内。
须臾,三个男人狼狈的奔进庙中,被另两人搀扶的老者咳嗽不停,胸口没由来得感到疼痛,他的脸一阵扭曲,呼吸急促收缩,双眼暴凸的揪着衣襟,两腿顿失支撑的力量。
“华姐,夏老头好像不行了!”虎背熊腰的黑脸汉子惊声大喊,急忙让老者躺在地上作垂死挣扎。
向晶华屏气凝神的快速点了老者身上的穴道,意图让他苟活分秒。
“怎么办?”另一名短小精悍的猴脸男子颤声问。“他要是死了,我们到哪儿去找人?”
“说!”向晶华蛮横的捏住夏老头的下颚。“人到底在哪里?这些日子由着你活命,是要你带路,你今日若是横尸在此,那么下一个遭殃的,就是你家中的高堂和妻儿!”
头发半白的老头气若游丝,眼脸半闭,蠕动着干扁嘴唇。
“顶天,听听他说了些什么!”她赚恶地撇头起身。
黑脸汉子蹲,将耳朵竖起凑到夏老头的嘴边,想办法听清楚他在说些什么。断断续续的,他只能将残碎的语句慢慢拼出:“居……含……漏?”
“那是什么?”向晶华气急败坏的瞪眼。
刹那间,夏老头白眼向上一翻,断气了。
向顶天骇地跳离数丈远,不住地发抖。“他……他死了……”
“夏老头,要是我找不到郁定擎的女儿,你这条命,就当是白死了!”对于渐渐口吐白沫的尸体,向晶华蛇蝎般的恶毒心肠,一点起伏也没有。
“华姐,人都死了,我们上哪去找“伽陀罗琴””猴脸男子向立地忧心忡忡的问,不时畏惧地轻瞥夏老头那死不瞑目的白眼。
“就照他死前说的话去找,既然已经快到大理京城,先在那里寻找可能的线索再说。”反覆咀嚼“居含漏”三字涵意,就是想不透和什么有关?
“是的,华姐。”向顶天和向立地同声回答。
“师父还在等着我们的好消息,若教他失望了,大家都活不了。”向晶华阴沈的眼无比严峻。年过四十的她,尽避仍保有一点女人姿态,然而杀人不眨眼的本性,举手投足间总让人不寒而栗。
望着寺外的绵密雨景,旧时记忆打乱她的思绪,那晚温存的美好历历在目……她握紧拳头,将这扰人的画面逐出心头。
郁定擎呀郁定擎,当年你饶我一命,今日我却非取回“伽陀罗琴”不可,你在黄泉路上也别怨我,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不会刁难你女儿的。???
一连多日的大雨过去,久未露脸的灿烂阳光,让心情一度荡到谷底的雀姨乐不可支,赶忙整顿芳香妓院里里外外,打算有番新格局、新气象,吸引更多客人上门。
招呼着一个个回笼的客人,雀姨即使笑得脸部抽筋也心甘情愿,亏损了这么些天,可得加紧补回来才行。
“哎呀,是侯大爷,欢迎欢迎,真是好久不见!”雀姨笑灿如花,对来人毕恭毕敬,不敢稍有怠慢。这浓眉虎目、天庭饱满的男人,可是“无偷窝”的强盗头子侯立史,任谁见了他都心生畏惧。
“不知侯大爷今儿个要点名谁呀?”雀姨一问完话,马上就注意到身后跟着的两张陌生脸孔。“这两位是……”
“是我的胞弟,特地带他们出来开开眼界的。”他粗声粗气的替他们回答。
“既是如此,开个厢房,我让五、六个姑娘进去陪诸位一块,好不好?”
“不必了。”其中一名男子正色道。“我们两个坐在厅中听听琴就行。”
“听琴?”雀姨还真不知道有人来妓院只想听琴而已。
“别理他们,这家伙从以前就爱去聚合楼听人弹琴,死性不改。”侯立史没好气的瞪了两兄弟一眼。
“没关系、没关系。”雀姨怕弄拧了气氛,连忙朝里头叫唤:“咪咪呀!侯大爷来了,还不快出来迎客。”
“哎哟,人家来了嘛!”
不一会儿,游咪咪一身喜红的扭着腰枝,见到侯立史不由得嗲了嗓音:“死相,这么久没来看人家,是不是有别的新欢了?”
“胡说胡说!我侯立史这么专情的人,哪来的新欢?”侯立史持胡大笑,让咪咪黏着进了厅,后头的兄弟俩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
绕着曲廊尚未到厅堂前,耳边听闻曼妙清亮的弹琴声,侯立强忽尔加快步伐,先行入厅悄然落坐在一张椅子上,目不转睛的看着楼阁上弹琴的佳人。
侯立勇叹口气,知道二哥的老毛病又犯了。
不过当他抬头一瞧,却也忍不住的定住视线。
那抚琴操弄的佳人巧妆盛扮、珠围翠绕,载溢风情无限;
但令他心头撞击的,却是那侍守在旁的素?女婢。
可惜呀可惜,这样明艳无俦的绝美容貌,在刻意朴拙的掩饰下隐去光芒,否则待在这种寻欢之地,迟早被寻欢客点名而去。
这样的念头刚掠过,几名丫环送上酒菜,侯立强无动于衷,侯立勇只好独自一人大吃大喝。
“哇,好美丽的姑娘呀……”喝醉酒的客人跌跌撞撞地欲往楼阁上行,被眼尖的几名丫环给紧急拦住。
“蒲大爷,上头是咱们梦弦姑娘弹琴的地方,她卖艺不卖身,您可千万不能上去呀!”
“走开,谁也别阻栏我!”脑满肠肥的蒲攻膺,使上蛮力将她们全数推下去,一声声的摔跌哎哟声,惊动了所有人。
“哎呀!蒲大爷,您这是干什么呢?我们不是已经在陪你了吗?你做什么还要找别的女人啊!”梁晶晶在阶梯上急急喊着。
君梦弦见到此景,倏地收指停弦,神色厌烦的瞪着蒲攻膺。打自她进芳香妓院至今八年,这种借酒装疯卖傻的男人,她早就见多了。
不姐……”烟儿才刚来没几天,自是不知如何应对,她怔忡地随着君梦弦退到角落去。
“别怕,待会儿就会有人来处理。”君梦弦面不改色的低声道。
丙然,雀姨在得知后匆匆忙忙跑进大厅,身后跟着四名壮汉。
“快快怏,把蒲大爷给请下来醒醒酒!”
蒲攻膺垂涎的口水却不是滴在君梦弦的身上,而是那个稚女敕的丫头。
“小泵娘,你叫什么名字呀?大爷我怎么从没见过你?”他搓着手步步逼近,色欲薰心的嘴脸十足猥亵。“嘿嘿,我直觉你跟我有缘,不如你让我买了作妾,也省得在这里辛苦挣钱了,好不好啊?”
“蒲大爷,您别惊吓我们这新来的丫环了,她还小,不懂服侍男人这一套,还是让咱们其他姑娘侍候您吧!”用声音引起蒲攻膺的注意后,雀姨使眼神朝壮汉们一瞥,他们大步迈出,伸手就攒住了人。
“你们胆敢碰我,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他气冲斗牛的粗口咆哮,双脚又踢又踹,差点就把栏杆给从中折断。
侯立勇只当是场好戏看,反正侯立史也不在厅上,但他忘了二哥侯立强是个以正派自居的正义使者。霍地,侯立强蹦离椅子,瞬间闪到蒲攻膺的脚边,拿起一壶酒,倒得他满身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