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让杨适和璧人呛咳不已,杨适为了护住璧人,双手都被火焰灼伤了。
“你已经替自己报了仇,我们要立刻走,否则就来不及了。”
杨适搂住她,推开窗户,就像他们在戏院相遇时那般从二楼跳了下去,他们滚落在后院的草地上,浑身是伤,璧人紧紧的握住杨适的手,昏厥了过去。
失火是一场意外,然而替卢定坚撑腰的日本人已认定他是个毒药,他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与条件,成了落败的黑帮枭雄。
可是,卢定坚当然不愿就这么认老服输,他相信自己可以绝处逢生,相信来日可以东山再起,相信能屈能伸是他成功的秘诀。
所以,在璧人因这次火灾而住院的其间,卢定坚并不反对杨适每天守在璧人的病房里。
杨适见到他时,卢定坚一反从前的嚣张跋扈,像是一个平凡的父亲,爱怜的看着饱受折磨的女儿。他从病房里出来,语重心长的对杨适说:“不管我们曾经有过多少恩恩怨怨,如今我走到这步田地,什么都看开了。毕竟,是非成败转头空,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呢?我现在只希望璧人幸福,真的,我只希望璧人幸福。”
杨适几乎是难以置信,“卢先生,你不反对我跟璧人在一起了吗?”
卢定坚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我打从一开始就希望你跟璧人会有个好结果,我看得出璧人对你用情很深,我这个做父亲的,当然希望她得到幸福,只是没想到后来发生那么多的事情,要不,我想你们也结婚了。”
随侍在一旁的何京提点了杨适一下:“最近老爷的身体也不是挺好的,不如等小姐这几天出院后,你们就办个喜事,也等于冲喜。”
杨适的心情激荡不已,他万万没想到,卢定坚不再反对他跟璧人的婚事,尤其何京也开口了,他立刻说:“谢谢卢先生,我会好好照顾璧人的。”
卢定坚笑道:“我这个女儿为了你,水里来火里去都不怕,你一定要好好疼她。”
何京又笑着对杨适说:“杨适,你就选一个日子过来向我们老爷提亲吧!”
卢定坚忽然无奈的说:“其实你别太在意璧人跟石田男的婚礼,我看璧人根本早就计划好要跟石田男同归于尽的,我相信你应该可以谅解。”
“我不在乎石田男,璧人会做出这种报复的举动,已经令我太讶异了,我不希望这件事继续困扰着她。”杨适认真的说。
卢定坚欣慰的点点头。“听到你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
卢定坚离去后,杨适把这个消息告诉璧人。
“没想到我爹地有这么大的改变。”卢璧人有种苦尽笆来的感觉。
“等你出院,我就去你家提亲。”杨适说。
卢璧人若有所思的望着他,“等我们结了婚以后,搬到杭州去住好不好?”
“为什么?”杨适问。
“远离恶势力啊!”她说着浅浅一笑。
杨适点头道:“我也有这个打算,无论是现在的虎头帮,或者是你爹地,他们所追求的都一样,我腻了也倦了。”
经过这段日子的风风雨雨,卢璧人觉得老天爷终于还是给了她一个美满的结局。在外人的眼里,这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没想到上海滩的两大势力今天居然为了她和杨适的事握手言和。璧人连作梦也不敢梦想父亲会和陆虎、杨适在客厅里满心欢愉的谈着她和杨适的婚期。
卢璧人突然觉得父亲变了,他变得居家、平常,若是以往,招待客人一定会上饭店,但今天父亲却打算在家开个暖锅,再由厨子烧几道拿手菜。
陆虎笑说:“卢先生真的变了。”
“还是家里好,那些大酒楼的东西,我相信你们也吃腻了。”卢定坚又笑着对璧人说:“你到里面去帮帮娥嫂,看她今天做什么满汉大餐招待客人。”
卢璧人来到厨房里帮忙,娥姐见了她便故意笑问:“日子订了没有?”
“还没有。”卢璧人看着灶旁摆了各式的菜色,不由得说:“这么多菜!”
“怎么你也这么说?早上我从市场回来的时候,何叔也说照平常的分量做就行了,我说今天不是老爷请客吗?何况请的又是杨先生……”娥姐说道。
卢璧人心里忽然有点异样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
不一会儿,何京提了茶壶进厨房来加热开水。
何京对璧人说:“老爷现在正和虎哥在看你们结婚的日子,很快就谈完了。”
卢璧人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娥姐说:“快开饭了,我再做两个快炒。”
“好啊!”何京加了水,出去时还一并把厨房的门也带上。
娥姐先炒了一大盘碧绿的菠菜,油锅满溢着香味和炸响声,璧人忽然听见一连串的爆响,她愕了一下,问:“娥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好像是外面的声音吧!”
卢璧人又惊又慌,急着想出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门却让何京给锁起来了,难道是父亲要杀杨适吗……
“爹地、爹地!”璧人用力的拍打着门叫:“开门,何叔,开门啊!”
“小姐,老爷存心把你锁在里面,你再怎么叫他也不会帮你开门的!”娥姐说。
璧人索性拿起砧板上的菜刀,使尽力气的把门锁给劈开,门一开后,她立即狂奔到客厅。
看见眼前的景象,璧人几乎就要崩溃了,在她眼前是一幅多么恐怖的画面。
何京倒在血泊之中,陆虎也趴倒在长毛地毯上。
卢定坚则持枪对着杨适的太阳穴,他的眼中充满了怨恨。
“杨适,我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这个机会,不杀你难消我心头之恨。”
卢璧人激动的哭喊道:“爹地,你太卑鄙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呢?”
杨适的脸上没有一丝惧怕,但他心有不甘,这样输掉他的性命,他真的心有不甘。
“卢定坚,你的双手沾满了血腥,到这个时候,你还不能觉醒吗?”
“陆虎死了,只要你也死,我立刻就能东山再起!”卢定坚狠狠的扣动了扳机。
喀的一声,惊得璧人几乎魂飞魄散。
但杨适并没死,因为枪里的子弹已用尽。
卢定坚愕了一下,一旁的陆虎昏厥又惊醒,他出其不意的举枪射中卢定坚的胸膛。而在一旁的璧人见父亲中了枪,直觉反应的拿起何京身边的手枪对着陆虎的身上一阵狂射……
卢定坚与陆虎不在后,上海将有新景象与新势力。而杨适和卢璧人却决定离开这个令他们又爱又恨的城市。
杨适和璧人将衣物都装进深褐色的皮箱里。他们将两只行李箱从房间提到楼下客厅,而客厅的桌椅都用大块大块的白布盖上了。
杨适走到窗口拉开窗帘,秋日的阳光透了进来,虽然隔着一层玻璃窗,但还是可以感觉得到一丝丝暖意。
卢璧人走了过来说:“时间差不多了,怀楠怎么还不来接我们?”
“早上他打过电话来,说事情忙走不开,我们自己叫车到火车站去吧!”
卢璧人噘着嘴:“这个怀楠啊!现在身分地位不同了,老朋友要走了也没空来送行。”
杨适搂了搂璧人的肩,笑说:“他的个性你还看不透吗?他是怕送我们,分离的场面会让他难受。”
“那倒也是,你们俩从北平一路到上海。生生死死这么多回,这会儿,眼看上海滩就是你们兄弟两个的,他作梦也没想到你居然愿意跟我到杭州去当个小教员。”
杨适转过身来淡淡一笑,“走吧!时间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