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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起情涌 第28页

作者:苏桦

“我以为你这次回上海的目的是为了杀掉卢定坚。”丁怀楠轻轻用手指在桌上随音乐节奏敲打着。

杨适睨了他一眼,“你应该说我是为了回来救你。”

“这是其一,卢定坚……”丁怀楠想问杨适是不是顾忌璧人,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因为他最近听到了一些关于卢定坚利用女儿去巴结日本人的传闻。

“解决仇恨并不一定要杀人,尤其是对付卢定坚这种人,只要让他失去权势,我相信他会觉得比死还痛苦。”杨适静静的端起酒杯,品尝似的啜了一口。

丁怀楠笑道:“听你的口气,虎哥好像当定了这届的华董,卢定坚现在一定后悔莫及。”

金堂主发现他们在闲聊,也端着酒杯走了过来:“聊什么?”

“当然聊咱们适哥最关心的事啦!”丁怀楠笑道。

金堂主冷笑着说:“卢定坚赢不了虎哥的,光看他连女儿都赔上去就知道他已经穷途末路了。”

“什么意思?”杨适像触了电一样,整个身子震了一下。

丁怀楠虽然听过这个传言,但却也从来没有人比较真确告诉他事实经过。

“石田男看中了卢定坚的女儿,卢定坚就把女儿送到他府里过了一夜。”

“不会吧!?”丁怀楠沉不住气的叫了起来。

“依璧人的个性,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安排。”杨适觉得难以置信,一颗心紊乱不已。“金堂主,你确定有这样的事?”

“我一直在监视卢定坚的一举一动,我不会看错的。适哥,我也知道你跟卢小姐过去有过一段情,不过天涯何处无芳草,卢定坚现在跟我们是势不两立。再说,如今卢小姐也已经不是黄花闺女了。”

“卢定坚真不是人,连女儿他都牺牲。”丁怀楠激动的握紧了拳头。

金堂主晃晃脑袋说:“他以为巴上日本人就成了皇亲国戚,其实日本人拿他当只狗来看。”

“他本来就是只狗,还是一只疯狗,可怜的是璧人。”丁怀楠看了杨适一眼,“你有什么想法?”

杨适一言不发的丢下怀楠和金堂主,一阵风似的冲出了“逍遥城”.

与其说他痛恨卢定坚,还不如说他对自己失望透了,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无力保护,还谈什么锄奸救国呢?他愤怒的以双手捶地,对着四顾无人的旷野和黑夜仰首狂喊,直到筋疲力竭……

卢璧人从石田男那里被送回家后,她的眼泪就没停过。

她几乎无时无刻都在落泪,卢定坚见了她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只得不停的叫佣人给她炖鸡汤、莲子汤、熬冰糖燕窝,彷佛这些补品可以弥补她身心的伤害似的。

今天,卢璧人的眼泪大概哭干了。

她推开窗户让阳光透进房里,只见院子里的月季花艳若云霓,栀子花、玉兰花依然在花圃里盛开着。她看见对面的红瓦屋顶上停着几只鸽子,它们一直望着璧人,让她觉得它们似乎知道她一切的悲苦和伤痛。

然后她想起了杨适,想起她美丽的爱情全被石田男摧毁了。

从石田男那里回来时,璧人一直在心里呐喊着:我要你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卢璧人并不认为被男人玷污过的身体是污秽的,但她却对心里不停涌现的恨意与杀机,觉得有必要到天主的面前忏悔。

教堂里空无一人,卢璧人来到由五彩大理石砌成的忏悔台前。

奇怪的是,她的心情变得十分平静,甚至她的思绪也变得有条有理。她忽然想到,杀手的心境是不是就像她现在这样呢?浮现于外的是看似平静无波的神情,而锐利的碎片都沈淀到心的最底部。

“璧人!”杨适走近她身边,轻轻唤道。

卢璧人回过头,脸上甚至还带着一抹微笑。

“璧人——”杨适激动的拥住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原谅我。”

她用极冰冷的语气说:“你一点错都没有,为什么要我原谅你?”

杨适惊愕的放开她。“你在生我的气是吗?我也在生自己的气,为什么我不能好好的保护你?让你受到这种伤害,我痛苦极了,所以让我弥补你,我相信一切还来得及。”

“你来这里,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吗?”璧人不带丝毫感情的问。

“我是认真的。”杨适焦急的说:“我们可以离开上海重新生活,以后不会再有打杀、不会再有斗争,我们可以过平静的日子。真的,璧人,我们可以过一辈子平平静静的日子。”

璧人心如止水的说:“我的爱情已经熄灭了。”

杨适紧紧的抓住璧人的手,“我会让它重新燃烧起来的。”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卢璧人只是冷冷的说道。

杨适迟疑了一会儿,只得颓然离去。他发现璧人似乎像冰块一样将自己冷冻了起来,他一切的愧疚与心疼,都无法融解她把自己武装成冰雪一般的心。

石田男对卢璧人的企图并非只有那一夜就得到满足,他甚至向卢定坚提出要娶璧人为妻的要求。

“现在时代不同了,儿女的婚姻大事,作父母的未必做得了主。”卢定坚赔着笑脸说。

“可是卢先生,你不是一般的上海市民,也不是平常父母,对吧?”

“嗯,我了解石田先生的意思。”卢定坚一脸为难。

石田男将双手怀抱在胸前,话中有话的说:“我等你的消息,希望我跟你都不会有遗憾。”

“我懂。”卢定坚的心里在叹气,没想到一个杨适会令他威风尽失,如今还要对一个日本人如此摇尾乞怜。只要有机会扳回劣势,他一定要让杨适万劫不复。

卢定坚想了千百种理由想说服璧人答应嫁给石田男,但就是没有勇气说出口,因而一直延迟着。

见璧人的房门虚掩着,透出昏黄的灯光,他推开门叫了璧人一声。

“爹地,什么事?”卢璧人坐在书桌前看书。

卢定坚走了过来,说:“我看石田男是真的很喜欢你。”

璧人用一种诡异的眼光望着父亲。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卢定坚回避着璧人的眼光:“可是女儿,爹地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也不会让你受这种委屈。”

卢璧人平静的问:“爹地,你究竟想说什么?”对她这样一个上海大亨的掌上明珠而言,失去了贞操,恐怕已经是最大的不幸了,再有什么委屈比得上她失去清白呢?

卢定坚顿了顿说:“你都已经是石田男的人了,他愿意娶你,我想这也是一个好的结果,而且他也算是一表人才。”

“我也这么想。”她淡淡的说。

卢定坚诧异的望着女儿,他原以为她是宁死也不答应的。“你……你也这么想吗?”

“是啊!既然我都已经是他的人了,我想婚事就不要再拖了,最好就在华董名单公布的这一天吧!”卢璧人说。

卢定坚虽然满心疑惑,但他也无法问出璧人心中真正的想法,难道她是受了太大的刺激,以致脑袋烧坏了?

夜已经很深了,但站在楼顶往下看,上海的市区仍旧是热闹的。

杨适将子弹上了膛,他向来都不喜欢执行刺杀的行动,可是这次为了璧人,他再不会手下留情。

丁怀楠到处找杨适,终于发现他在楼顶上,而且神情不同于以往。

“我要出去,你有事找我吗?”杨适问。

丁怀楠感觉出杨适的异状,他凭着直觉问:“你该不会想去找石田男吧!?”

杨适不置可否,转过身就要往楼下走。

“我不能让你去送死!”他拦住杨适:“你以为璧人在等着你替她报仇吗?错了,她根本不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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