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她蓦地惊慌起来,看着他在上方的眼睛,那样深邃迷离,仿佛一个让人陷进去就不愿醒来的梦,“怎么可以?……弑夫?”
“杀了他,以我在依罗岛的权势,下人们不敢有任何意见,然后我就可以成为依罗岛的少主,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永远在一起了!”他一边开始替她拉下衣衫,一边在她耳边沉沉地说着,声音忽然有些颤抖起来——“或者,你还是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去嫁给那个……那个怪物。”
泪水似乎是倒着灌进喉咙的,裴倾觉得嘴里有些咸,不知不觉啜泣起来:“我不要……我们逃吧,素……我们,我们离开依罗岛吧……”
“怎么可能……多少人想过要逃,可被抓回来后比死都不如……而且,你忘了吗?你是为了裴家堡而嫁到这来的,如果罗傲发现你逃走了,第一个会对付的,是谁?”
她冰冷的肌肤贴在了他结实的胸膛上,杨素伸出手来,抽掉了她发上的那技梅花,漆黑的头发顺着他的手滑了下来,铺了裴倾一身。他的手淹进了她的发际,柔柔地浸没,她乌黑的发丝仿佛在水中摇荡。
“所以,倾儿,我们杀了他吧……杀了那个怪物……”
“杀了他吧……”
她的唇上有淡淡的血痕,很快又印到了他的唇上,脸上,她不知道,这样……算不算相濡以沫。
“素……我爱你,我真的真的爱你……”裴倾轻轻申吟了一声,抱住他,久久地,紧紧地,伴着悠长而缓慢的颤动和战栗;漆黑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了,贴住他的手臂、胸膛和脊背。
这才是我真正灿烂着绽放着的生命,这才是我愿意用一生来赌的感情!从有记忆起,就在渴望着有人能这样全心全意地对待自己,现在,终于找到了,又怎么能够让它错过?不能!不能!
“唉……”裴倾仿佛承受不住似的叹了口气,杨素立刻迎上来,用滚烫的唇噙住。
行了,我放弃,放弃所有的顾虑和骄傲,和道德,我投降了……
裴倾低声道:“好吧……”
杨素抱着她,眼睛里忽然有了悲哀之色。
第七章
“事情结束后,我会在你最喜欢的那株梅树下等你。”杨素起身,扣上了黑袍上的最后一颗扣子。
天还未亮,烛火依旧昏明,杨素在她额头轻轻一吻,然后离去。
裴倾从床上撑起身来,看着他离去,看着他一袭黑袍轻灵地飘在静温的房间中,无声地走着,最后打开门,消失不见……她眼睛里忽然有泪水。
床旁的几上,沙漏依旧不为仟何东西所动地往下堕落,细数着每一点、每一滴情怀。
裴倾颓然地倒回榻上;手中紧捏着杨素留给她的一包毒药——用来在合巹酒死罗傲的毒药——“后天的祭拜大典后,你就会被带到金楼与罗傲举行正式的婚礼。把这个藏一点在指甲里,趁他不注意时撒到你的酒杯里,然后饮交杯酒的时候喂他喝下……”
裴倾摊开手,发现手掌上潮湿一片,药包上的纸也快被冷汗浸透……
杀了罗傲?杀了罗傲!只有这样,才能和杨素永远永远在一起……
激厉的声音回荡在空旷旷的屋子里,一种无力感袭遍全身,裴倾怔怔良久,心力交瘁地闭上了眼睛。就这样半醒半睡地躺着时,恍惚中感觉到一个人悄悄地来到了跟前,静静地站住了。裴倾猛地睁开了眼睛,就看见了史明明。
见来人是她,裴倾的心就放下了大半,她努力地让自己笑了一笑,道:“明明,正准备着要去看你呢。你中了迷烟,现在可好些了?”
史明明立着不动,静静地望着她,那清纯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正经之色。
裴倾有点奇怪,便柔声道:“明明,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么?”
史明明的目光闪烁了几下,眼神异常清明,和以往都不太一样。裴倾正在疑惑间,她便在床边坐了下来,忽而微微一笑道:“姐姐,你好么?”
听到她终于开口说了句话,裴倾提在半空中的心顿时放了下来,道:“我很好啊,没什么不好的……”说了一半,竟说不下去了,感觉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
史明明伸出手去,轻抚着她的长发,动作非常慢,却又显得细致,脸上的表情很沉静,比之以前,似乎多了点什么,可一时之间,裴倾却说不上究竟哪里变了,只是异样的感觉渐渐涌上心头,感觉怪怪的。
“姐姐,你听故事么?我讲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半夜三更,她到这来,仅仅是为了讲故事?裴倾惊诧地暗叹了口气——这个姑娘,也的确太寂寞了,不过也好,反正自己心乱如麻,也是睡不着的,倒不如和她说说话。于是便道:“好啊,你要讲什么故事?”
史明明沉默了一会儿,长叹了口气,缓缓道:“从前,有一个很美的女孩子,出身望族名门。她的邻居家有一个很野的男孩子,经常欺负她,两个人就这样打打闹闹,慢慢地长大了。女孩于长到十五岁,父亲给她作主许了人家,知道这个消息后,女孩子跑出去找那个男孩,抱着他哭了很久。但是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女孩子未来夫婿家的势力实在太大,毁婚的后果是两家人都承担不起的,于是婚期到了,女孩子只能委委屈屈地嫁了。她的夫婿容貌很丑,不过对她很好,只要不去想那个男孩子,女孩子是过得非常幸福的,于是几年后,就生下了一个小男孩。”
裴倾默默地听着,一语不发,双手却在被中紧握成拳。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为什么所有的故事都如此类似?
“孩子满月的那一天,有个神秘的访客来找她,原来就是邻居家的那个男孩子。过了那么多年,他已经学得了一身好本领,在江湖中间出了名气,他告诉她说,他是专门来找她的,要带她走。女孩子很为难,一方面,她还是没忘记这个男孩子,另一方面,她又舍不得刚出生的孩子,而且对丈夫也有了份依赖之情……”史明明说到这时,眼中隐隐闪烁着泪花,像是沉浸在了故事之中,“她很迷茫,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于是时间就这样一点点拖了下去,女孩子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尴尬局面。而且,最要命的是,她发现自己又有孩子了,而孩子的父亲却正是邻家的那个男孩。她觉得对不起丈夫,但另一方面,她对那男孩的感情越来越浓,只想跟他一起远走高飞……有一天,那个男孩来找她,让她帮他偷一样东西,说是如果偷到了就带她离开夫家。女孩子为了爱情,背叛了婚姻,她偷到了那样东西,她当时并不知道这样东西对她的丈夫来说有多么重要……然后她准备和那个男孩远走高飞时,忽然无意中听到他和手下在说话。原来那个男孩子根本只是在利用她,并不是真的想带她走,还预备着要在东西到手后就杀了她……”
裴倾低声道:“这是报应吗?”
史明明望了她一眼,道:“女孩子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又恨又悔,恨情郎的薄幸,悔对丈夫的不忠,于是,她没有把那件东西交给那个男人,而是自己藏了起来。她返回家里,准备重新做人,谁料却有更糟糕的事情在等她!她的丈夫发现东西不见了,知道是她偷的,同时又发现了她和那个男人的私情,于是暴怒,要用家规处置她!女孩子流着眼泪,说:‘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我也不求你原谅了,只希望你看在多年夫妻的分上,让我再去看看孩子。’她丈夫答应了她,于是她去看她的孩子,可是她的孩子虽然只有五岁,却已懂很多很多事了,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见他的母亲。女孩子伤心欲绝,哭着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上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