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倾看她吃完甜点,又照顾着她入睡,也许是药力发作,史明明不一会儿便进人了梦乡。
侍女在一旁看着,喜道:“夫人真是有手段,这么久以来,三夫人还是第一次这么听话安静地吃了药呢。”
裴倾淡淡一笑,道:“其实没什么特别大的窍门,只要多关心一点,多付出点感情,就能办到。三夫人虽是疯了,可她还是有知觉的,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还是知道的。我并不是在指责你们什么,只是如果自己能力范围内能做到的事,为什么不尽量去做呢?言尽于此,我走了,好好照顾她。”
一旁的侍女听了,脸刷地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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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扬扬的琴声自很远的地方飘过来,裴倾在走往听雪小筑的路上,听到琴声倒是怔了一怔。如果没有听错的话,那琴声是来自驻琴小筑的。
裴倾的心动了动,不知为了什么原因,她就往那儿走了过去。也许是因为那琴声太过悦耳,也许是因为那琴声中掺杂了一丝莫名的温柔之意,更也许只是因为她想看看厉小倩入住驻琴小筑后会是怎么个情况,所以就顺着清清浅浅的琴韵,一路走过去,最后,终于看见了厉小倩。
不,应该说是看见了两个人——厉小倩和……杨素!
厉小倩坐在窗前,正在弹琴。她的表情温柔,唇角流露着动人的欢愉,她的欢愉来自背后的那个男子——杨素。
杨素立在她身后,表情很专注,目光中带着裴倾所熟悉的温柔,那种闪烁在黑黑双眸问温文的柔情,如同春日的水波,可以把一切寒冷的、悲伤的、不好的东西全都润走,只留下脉脉的暖意……
裴倾只觉自己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揪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杨素会对厉小倩露出这样的目光?那种体贴到入了微的怜意,本只独属于自己所专有,曾以为那是独一无二的对待,却原来,可以有另外一个女子,也来分享这份温存……
一曲作罢,杨素拍了拍手,厉小倩微笑着盈盈站起.却不知怎地,身子一斜,就要摔倒,杨素忙去扶她,于是.这一路就跌入了他的怀中。
裴倾看到此处,身子晃了几下,向身旁的一棵小树上靠去,树枝经她一靠,抖动了起来,满枝的积雪,一下子落下,砸得她好不狼狈!
声响惊动了厉小倩与杨素,二人纷纷抬头望来,满脸惊愕。
裴倾的唇颤动了几下,眼圈一红,几欲落泪.但又硬生生地压了回去,一咬牙,也再顾不得风度礼貌,转身便走。
“夫人——”杨素惊叫一声,追了上来。
裴倾却不停步,径自急急走回听雪小筑,一推门进去,便对着正在收拾屋子的翠儿和碧儿道:“你们通通给我出去!”
翠儿与碧儿见她脸色苍白,使对视了一眼,有点不明所以。随之跟过来的杨素出现在门口对着二人点了个头,两人会意,便福了一福,双双退了出去。
裴倾深吸一口气,往前刚走了几步,身后便伸来一双手臂,将她拦路抱住。
“放手!”裴倾又急又气,拼命挣扎,“放手!放手!我叫你放手,听到没有!”
杨素由背后将她紧抱在怀中,不发一语,只是她越挣扎,他便抱得越紧,仿佛生伯一松懈她就会消失了一般,不肯放手。
裴倾用力想扳开那紧围在自己身上的两只胳膊,但却无济于事,挣扎中,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刺入了鼻端,仔细看去,却是杨素右臂上包扎的伤口裂开,渗出了血丝。裴倾一惊,所有的动作都停止在那一刹那,身体软了下来。
杨素见她不再挣扎,便也松开了力量,将她轻轻扳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只见裴倾泪眼朦胧,面无血色,又是气苦,又是伤心,心中怜惜之意顿生,伸出手去,温柔地拭去了她的眼泪。
裴倾哭倒在他怀中,凄声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你和她那个样子,我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我不喜欢她。”杨素缓缓开口,声音坚定,“我一点都不喜欢她,夫人,我向你保证。”
裴倾听得他的保证,心里一怔,酸楚与不安渐渐消逝。她拾起头盯着杨素的眼睛——杨素的眼睛清澈,如水一般圣洁。
杨素对她温柔一笑,将她揽入怀中,轻叹道:“夫人,其实你不必如此。素心中只有夫人一个人,为什么夫人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呢?”
“嗯。”裴倾点了点头,忽又想起他手臂上的伤口,便道:“很疼吧?我是不是弄疼你了?又流血了。”
杨素瞥了一眼自己的伤口,淡淡笑道:“素惹得夫人不高兴了,流点血是活该的。”
裴倾嗔道:“你胡说些什么呀,快坐下,我帮你重新包扎。”当下取了纱布来重新为杨素包扎伤口,伤口虽短,却很深,似是利器刺入而伤。裴倾凝视着伤口,疑惑道:“看这伤口,好像是飞刀所伤啊。”
“没错.是飞刀。”
“看刀身刺人肉中的深浅度与力量,像是江西遂子门的独家手法,难道这次偷袭依罗岛的刺客是来自遂子门?”
杨素微微一笑,道:“想不到夫人虽不谙武功,但对江湖中事却所知颇多啊。”
裴倾面上一红,道:“我学武不成,只能改学其他的.但毕竟出身武林世家,所以,江湖上的事还是知道了不少。”
杨素仍是微笑,却不再接话,似乎是不想谈及此事。裴倾默默地为他包好伤口,转身刚要离开,手被杨素轻轻一带,整个人顿时倒人了他的怀中。
呼吸夹带着温柔,扑面而来。黄昏的最后一抹余辉自窗口映进来,衬得双眸璀璨如星。这个男人,似乎只用眼睛,就能说话。
“我——”裴倾张开嘴,刚想说话,杨素的唇就轻轻地印了下来,吞没了她接下去想说的话和思维。
罢才包扎伤口所用剩的那卷白纱从桌上掉了下来,一直滚开去,延伸到了内室的床边,纱尽,停住。一只靴子踩过那条白纱,黑黑的袍子飘落,覆盖住了地面,如同夜幕,覆盖住了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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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倾微笑着醒了过来,她的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又是那浅米色的流苏。没有风,流苏静静地垂着,仿若一个天荒地老永恒不变的承诺。
她忽然想起了杨素,生怕与昨日一样醒来后不见人影,急忙扭头看去,便看见了身边男子如玉般的容颜。
还好,他还在,没走。
浅浅的光线透过窗子照进房间来,外面的天,还只是蒙蒙亮。但,仅仅这一抹微弱的光线,便已足够她将杨素的脸庞看清楚。
他的眉很浓,高高挑起,显露着高傲与尊贵,但眉下的鼻子又极是挺直秀气,薄薄的唇线条很美,紧抿时就是倔强,而微笑时就变得温柔。都说薄唇的男人大多薄情,那么眼前这个仪表出众的依罗岛第一家臣,又算是多情,还是无情呢?
裴倾俏俏地伸出手指去想碰触他的唇,可指尖还没到,手已被他一把抓住。杨素睁开眼睛,目中带笑地望着她。
啊,他醒了?裴倾想把手缩回来,却被抓得更紧。杨素的语音轻松,似是调侃:“夫人,偷香被我抓住了。”
裴倾脸顿时红了,恼羞道:“胡说八道,我哪有?”
“那你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在下干什么?”
“我……我……”裴倾支吾了几声,找不出个合理的借口,眉毛一挑,哼了一声道:”好吧,就算我在看吧,那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