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他的脸,迟迟不曾动手,可利剑剧烈地颤抖着,在他脖子上刻下了血痕,她警觉地将剑移开少许。
“动手啊!可风,别忘了,你日日夜夜想的就是杀我。”他张开眼,怂恿她。
是啊!目标就近在眼前,还束手就缚,正是她下手的好机会,她还在等什么?
但的手不接受大脑的命令,心不介接受理智的催促,她……她的手剧烈地打颤,她的泪像狂涌的江水般,她的唇不受控制地轻吐出声。
“我……我今天是来跟你道别,从今起……我们之间毫无瓜葛,下次见面,我们就是……仇人。”陡地,她垂下利剑。
是的,这样一剑杀了毫不反抗的他太便宜他了,她要他痛苦,要他痛不欲生,但要怎么做呢?
杀了他的孩子来刺激他吗?
她想到肚子里的孽种,万种苦涩涌了上来,脑子里乱成一团。
“可风?”他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手,她的表情看起来那么的痛苦,瞧得他的心好痛。
但她往后退开了,“我真后悔认识‘晓过’,真后悔跟他成了夫妻……但现在后悔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她转身纵身一跃,轻易地跃上屋顶就要离开。
他虽然惊讶,但还是及时出声啊叫:“可风!”
她停下离去的脚步,转身低头看他。
她那张脸比任何时候都还要哀伤,让他疼得胸口揪痛。
“对不起,我为我过去犯的错向你道歉。”他朝她伸出手,“如果我的命可以让你过得更快乐,你可以随时来拿。”
她是该拿还是不该拿。
为什么他要变得这么仁慈?为什么他不像以前一样,滥杀无辜,视人命如草菅?
她闭上眼睛,只觉得天旋地转,头好痛,她好希望在她七岁的那年就随爹娘而,那么,现在她就不会感到这么迷惑了。
“可风,小心!”他焦急的声音传来。
小心什么?
睁眼一看,她正在往下坠落。
她就要摔死了吗?
这样也好,死了一了百了,再也不用为仇恨所困恼。
风,从她耳边掠过;冷月,离她越来越远;脑袋,越来越昏眩……
“砰!”她只感到一阵轻盈的撞击,有人接住她。
她知道是哪个仁慈的人物,连眼都不想睁开,她酸楚地要求,“如果,你真的仁慈,就一刀把我杀了,让我解月兑。”
“可风,我还期待你这么对我。”他深沉地叹息着。
在她坠入昏眩迷雾前的最后的意识是——
难道,他们同样想寻死?
“王爷,恭喜你,王妃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大夫欣喜地向他恭贺。
朱见云却像被捅了一刀般,脸色异常难看。
“真是孽障。”他还忍不住地低叹一声。
这种态度连站在一旁的李央都看不过去。“王爷,你怎么能这么说?这可是你的第一个孩子,你应该要高兴,要是王妃看到你这种态度,她一定很伤心的。”
他苦笑道:“哦!没错,她一定会很伤心难过,但不是为我。”
他苦涩地望着天,暗念阿弥陀佛。他不禁同情她所受的苦,从她七岁到现在,但老天为什么还不放过她,竟然让她怀了敌人的孩子?!
他可怜的孩子!他为这个孩子悲苦的未来感到伤心,他犯的罪该由他自己偿还,而不是他的妻子儿女啊!
“你们统统下去吧!”他支开他们,缓缓走进房间。房里的火炉里,熊熊的烈火却暖不了他的心窝。
他看着床上熟睡的佳人,一脸的苍白,仿佛受了不了少苦。
他的手指滑过她的脸颊,她真的憔悴了、瘦了,为了什么?
大概是因为知道他是昶王?
大概是因为知道她怀了仇人的孩子?
他造了怎么样的罪孽呀?他无助地闭上眼睛,暗自下了决定,如果他的生命能给她一个平静的未来,他愿意给;如果他的死去能偿还他所犯的错误,他也愿意舍。
但,能吗?
“可风,对不起!”他轻声倾吐,手指在她的唇上逗留。
她仍闭着眼睛,但啜泣地喃喃自语。“爹,别去啊!那里有魔鬼,它会杀了你的……
“不,娘,别跟爹去呀!可风在这里,可风还小呀!你走了,可风怎么办……不,爹、娘,别这么看我,我会为你们报仇的,不要这样看我……
“孩子,不是娘不要你,而是你不能留下,谁教你爹是他,谁叫你爹杀了你的外祖父母……孩子,娘对不起你……”
一行清泪滑落他的脸颊,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恨自己的年少轻狂。
他多愿时光能倒回,多愿呀!
醒来,她觉得整间暖暖的,一点也感觉不到外面冷冽的空气。
她半撑起身体,看着这一室的富丽堂皇,心忖,这会是什么地方?
会是昶王府里的某一间房,抑或是这根本就是昶王的寝房?
为什么他不杀了她?
有人来了!
房门被推开依这脚步声听来,是个女子。
“王妃,你醒了。”一个小丫头端着一碗热腾腾的东西近来,“太好了,正好趁热把这碗药喝了。”
她抗拒地偏开头,“我不喝。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王府呀!王妃,你一定要喝,不喝的话,你的病怎么会好?而且你也要为未来的小王爷着想呀!”
“小王爷?”
“就是你肚子里的胎儿呀!”小丫头笑道。
她表情冷冽地说:“住口!我才没有怀孕,以后不许你再说。”
“可是大夫明明说……”
“住口!”她一把拨开小丫头捧过来的药碗,“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听不懂吗?出去,统统给我出去!”她受不了地大喊。
小丫头吓着了,跌跌撞撞地往外跑,不小心撞到一堵肉墙。
她抬头一看,“王……王爷?”
“怎么了?”朱见云皱着眉头问。
“王妃她……她……”
不需要小丫头多做结实,一声砰然撞击声就知道她正在发脾气,乱摔东西。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他叹口气走进内房,看她涨红着脸,正打算拿起桌上的花瓶丢,“你如果把自己气死了,就报不了仇了。”他以慵懒的低语道。
他一下就把她的注意力抓住。“我说过,再次相遇,我们就是敌人。”
她把花瓶往他身上一扔,同时伸出虎爪,毫不留情地向他袭去。
他轻易地侧过身,让花瓶砸毁在后边的墙上,但对她有模有样的攻击却毫不躲避。
她在中途换了手势,一个鹰爪直取他的双眼,却在距离他的眼睛不到一寸的地方猛地停住,因为他不仅不反击,甚至连动也不动一下。
“为什么你不还手?”她怒声质问。
他平静地低语,“因为我这条命是你的,你高兴什么时候拿去就拿去吧!”
这样的命,教她怎么拿?
这样的仇,教她怎么报?
“你以为我会心软吗?不,我不会的!”仿佛为了证实她所言不假,她一拳击在他结实的肚子上。
原以为他会受不了痛,奋力推开她。
但他没有,反而握住她的手,“可风,这样是不够的!”他从另一边的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塞到她手里,“用这个,才能解月兑你的痛苦。”
第六章解月兑痛苦
问讯湖边春色,重来又是三年。
东风吹我过湖船,杨柳丝丝拂面。
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
寒光亭下水如天,飞起沙鸥一片。
——《西江月》·张孝祥
她楞楞地看着手上的冰冷,那是一把利器,可以轻易夺走人命的武器。
“为什么?”她不解地问,迷惑的双眼打量着他平静的俊脸。
“因为,我希望你快乐。”
“为了如此,你就这样轻易地牺牲你的性命?”她不敢相信这世界上竟有这样的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