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了,心想,就知道这皇上不是什么明君,连被人质疑的雅量都没有。
“这里又是你说话的余地吗?”皇上威严的低语,吓阻了那臣子狰狞的嘴脸。
“微臣知错。”那名臣子胆怯的往后退了一步。
皇上再度看向她,“那么朕问你,你认为朕是明君,还是……昏君?”
这要教她如何答?说他是明君,这种违心之论她说不出口:但若是就民间传闻据实以告的话,纵然她有一百条命恐怕都不够死。
所以,她还是选择沉默。
“为何不答话?”皇上的眼睛眯了起来,似有发怒的征兆。
“在回答之前,草民有个不情之请,请求皇上千万别因草民的回答而动怒,诛杀了草民这个实话实说的小小人物。”她必须要得到他的保证才能讲。
皇上的眼睛眯了起来,“好,朕答应你,无论你的回答为何,朕绝不动怒。”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草民就实话实说。其实,皇上既不是明君,也不是昏君。”
“怎么说?”皇上的眼神饱含兴味。
“皇上从登基至今,有些事处理得英明果断,有些则否;再则,皇上是明君或昏君,皆有待后人来评判,如今尚无法论断。”
皇上笑了笑,不由得暗自佩服她的聪明与反应快速。她在暗示他也有不明理之处,让他不但没办法生气,反而还有点高兴——高兴这浑浊的洪流里,终于涌现一股清泉。
“哦?那你说,联该如何成为一个人人称赞的明君?”
这问题她老早想过许多次了,所以她毫不犹豫的回答,“草民认为,皇上首先当广开民言、知民情、解民苦,以及减轻赋税。再者必须整饬吏治,惩罚贪官污吏及仗势欺人的权威者……”
皇上环视周遭,发现大臣们一个个变了脸色,只见木思源的话一字字都打击了他们。
他笑了,长久腐败的朝政律法需要做一些彻底的改变,而这聪明的木思源当然是他要重用的第一人选。
“好了,你不用再说了。今天殿试就到这里为止,你们回去等消息吧!”
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客栈等消息,听皇上的口气,她好像挺有希望的,但问题是,他有那么宽大的胸襟来接纳她这个贤才吗?
或许当时他是想维持风度,所以才不好发作,如今一下殿堂,他随时可能会命令东厂派人来追杀她……
她愈想愈觉得有那个可能,或许赶快打理好包袱,马上逃走比较好。
她才正想着,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圣旨到。”
她的脸色倏地发白,“这么快?”莫非是死期到了?
她颤着手把门打开,只见门外站了两位神色严肃的公公,让她看了不禁不寒而栗,怀疑他们是否是阎王派来催命的。
“还不接旨。”
她颤抖的跪下,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吾皇万岁、万万岁!”真后悔,早知当初她就不该女扮男装,逞强来应考了。
其中一位公公摊开手上的圣旨,大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封木氏思源为文渊阁大学土。即日起到文渊阁就任。钦此。”
她不禁呆住了,文渊阁大学士?
这也升官升得太快、太恐怖了吧!她原本没想到会跳到这样的高位呀!如今她要怎么推辞,关她年老体衰,要辞官返乡吗?
“恭喜你了,木大学士。”公公把诏书塞进她的手里,“能得皇上如此赏识的,你还是第一人。”
她的脸忍不住垮了下来,就是第一人才惨呀!想想看,接下来会有多少人因为嫉妒地、看不惯地如此得皇上的赏识,而处处为难她?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额。脸色惨白的说:“多谢两位公公。”她缓缓站起身,想到以后可能会有的可怜遭遇,她就不禁难过得想掉泪。
这皇上到底在想什么?他知不知道。他这般的“重用”她,是会把她给害惨的。而且,在周围都是敌人的情况下,她又要如何查出王伯父一家被诬陷的真相?
“木大学士可是难得被皇上重用的人才。还请你以后多多关照,在皇上面前为我们美言几句。”
她苦笑,“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皇上这船的‘重用’不见得是好事,到时可能还需要两位公公多加照顾呢!”
丙然,她的直觉一点也没错。
第一天,她到文渊阁报到,热络的向大家打招呼,“大家好。”
可文渊阁里的老家伙各个看起来都忙得不得了,有的人低头忙着抄写,有的人忙碌的搬这个、搬那个,就是没有人肯停下来看她一眼。
她当然知道他们是故意的,心里虽然难过,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忍住想落泪的冲动,大声的对着他们宣布,“大家好,我姓木,叫思源,今天是第一天到任,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请各位前辈多加指教。”
只见那些老先生还是低头忙碌着,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样。
从小到大,她还没受过这般冷落的滋味,但她只是低下头,找个角落坐了下来,任凭心里再怎么难过,就是不让眼泪流下来,因为人家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既然她要扮男人,就不能动不动就哭,所以她竭力忍着,默默的看着文渊阁里的十几位老先生在“装忙”。
一个上午过去,她的心情渐渐平复,也终于想通了,既然这些老先生的心胸这么狭窄,她又何必跟他们计较?
而且,人家不是都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这些老先生不理她,那她也乐得轻松,不是吗?所以,她开始冷眼旁观。
只见其中一位穿黄衣服的老先生把同样的东西从南搬到北,又从北搬到南三趟了,看得她忍不住摇头叹息。真可怜,这样的做作真辛苦。
另一位穿绿衣服的老先生则是一直埋首写字,瞧他都已经写了一个下午了,却还是在写同一张纸,让她不禁好奇那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该不会是“混蛋”两个字吧?
她愈着愈觉得他们的行为既好笑又幼稚,让这样的人主持政务,真是大明朝的悲哀,莫怪乎大明朝会一蹶不振。
想着想着,她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她看了着窗外,外头烈日当空,难怪她的肚子会叫,因为已经中午了嘛!
“吃饭了。”她伸个懒腰,站起身往外头走去。
可是要到哪里吃饭?宫外吗?还是宫里有供应午膳?
唉!要向谁问?又有谁肯回答她?她沮丧的把头靠在柱子上,哀哀的叹息。
真恨皇上这么重用她,让她交不到半个朋友。
正当她在心里咒骂时,眼前有位公公迎了过失“请问是木大学士吗?”
“我是。”她赶紧堆了满脸笑。
“木大学士,是上请你过去干元官一起用膳。”
那位公公一说完,她从眼角余光可以瞄到文渊阁的老先生们几乎都停下动作,惊讶的看着她,那眼光里有恨、有嫉妒,让她不禁觉得有些得意,甚至还有一种报仇的快感。
她何其荣幸能让这些大明朝的“老骨董”嫉妒呀!
“还请公公带路。”她故意回头看他们一眼,然后才趾高气扬的跟在那位公公的身后离开。
一路来到了干元宫,只见园子里开满了桂花,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白色的桂花像雪般纷纷飘落,让她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吧!
正当她出神的欣赏着眼前的美景时,走在前头领路的公公突然停下脚步。
“木大学士到。”
她猛地回神,抬头一看,见到皇上正坐在亭子里的桌前,似笑非笑的瞧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