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下去,为了安慰大伙的辛劳,今晚就在诺森空地上开营火,由主屋准备食物及酒。"黑暗笼罩,四周一片苍茫。于月莹徒步走在丛林里,身体又累又饿又狼狈,心里又悔又恼又害怕。眼看四方,东南西北都是树、都是草,她辨不清方向也认不出自己是否曾经走过?轻便的白色亚麻衬衫及蓝色棉短裤因为被树被石刮到而破损,的皮肤也因蚊虫的骚扰而红肿发痒,更别说她走得快断掉的腿了。
"这里是什么鬼地方啊?"她勇敢的出声问道.企图用自己的声音来安抚自己。真的是鬼地方,在她头顶上是密密的树叶笼罩,即使有月光、星光也照不进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好多好多的小眼晴,有红的、绿的、黄的……全都朝她眨呀眨的。不知是什么鬼东西?"不要吃我啊!"她小声的祈祷,双掌合十默拜菩萨,"我再也不敢了,让我回家,不管沈思源要上男的、女的都没关系!"她好想她华丽房间星的那张羽毛大床,不然换作沈思房里那张木板床也不错,还有热腾腾的、香喷喷的面包,那栋大屋是天堂,而这里——是地狱。她还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吗?树叶那么浓,或许就算太阳出来了,但密林里也见不到光吧?她好可怜,竟然落到这步田地。她那个死没良心的丈夫没追来找她,他是想少了一个她省了麻烦是吗?唉!早知如此,她何必离家?最好的报复方法就是纠缠住他,她真是悔不当初啊!
咦!什么声音?一阵嘶嘶的声响自身后传来,于月莹的颈背突生寒意,头皮一阵发麻,会是什么东东啊?她不敢回头看,只想逃,但双腿却没用的像秋风扫落叶般直发抖。那到底是什么东东啊?地上有东西在爬,红色的小眼睛在移动,该不会是蛇吧?"救命呀!"她骤然尖叫,叫声惊醒了林中栖息的鸟,使它们全向空中嘎嘎而飞。
她拼了命的急奔,边跑边哭边叫。"思源,救救我,我知道我错了,我再也不敢随便离开了,救救我,呜……"她还不想死啊!她想做个幸福的妻子,养几个聪明听话的孩子,能常常跟妈妈在厨房烤蛋糕给大家吃,而最最重要的是,她还没有找到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啊!
"思源……"
沈思源骤然转头望间黝黑的丛林,借着月光相助,他清楚的看到一群飞鸟骚动的飞上天际.而那距离他所在的空地,至少有十二公里以上。鸟儿们晚上为何不睡,却兴奋的在空中跳舞,答案显而易见,一定是有个不识好歹的傻瓜打扰了它们的清梦,而那傻瓜百分之九十九是他的妻子于月莹。
危险哪!那个地带有许多短坡和小峭壁,若她一不小心踩空……"老爷,这是我家自制的酒,请你喝一点。"沈思源低头一看,是个他曾经见过的少女,生长在他雇用的村子里,在火光的照映下,她酡红的脸,映上对他满是爱慕的眼神,像朵乐意等他采摘的玫瑰。没错,他有这样一整园的玫瑰可以摘,何必去在乎于月莹那朵大牡丹是凋是谢呢?他接讨洒怀,大口仰尽,一阵辛辣入胃,好痛、对了,他忘了进食。
"老爷,别喝这么急,会醉的。"少女关心的奉劝。
哼!他巴不得醉了,醉倒睡死后,他就不会不由自主的去幻想于月莹凄厉的死相。
"拿来!"他抢过整个酒坛大口享用。
"老爷,你这又是何苦呢?夫人又不是什么好女人,只要你看得开,天下之大,还愁找不到跟你情投意合的女子吗?"少女鼓起勇气大声说。
原本气氛就不怎么活络的营火晚会像被紧急冻结。现场鸦雀无声,只剩下烈火还满头热的僻哩啪啦烧着干柴。沈思源放下酒坛,用衣袖擦擦嘴,冷冷的眼光扫过四周。
炳!他这"弃夫"的角色扮得多成功、多可怜,瞧这些为他办事的部下,各个都同情的为他掬一把清泪,而沈夫人的大位也已经有人排队要准备取而代之了。于月莹可真容易打发啊!
突然,他在熊熊烈火中看见一个幻象
那个他一时冲动,瞎了眼娶来做妻子的傻瓜,正躺在尖锐的石子地上,身下是一摊鲜血扩散,张大的嘴角也渗出血渍,秀黑的长发披挂,苍白的脸配上暴突的眼,说明她死得有多不甘心,还俗上一件纯白的长衫,在月光下似乎是随时要复活的厉鬼!他的心猛然一动,仿佛受惊似的,他将酒坛往烈火一砸,烈火轰的增长,伸张无数魔舌。
"老爷?"少女屏息等待,愿为不怒而威的霸主牺牲性命,换取他片刻的倾心。
他深深吸口气,做下决定,"给我准备夜行的工具。"他命令道,不管这决定会会令少少女人心碎。生要见人——虽然机会渺茫;死要见尸——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他会好好厚葬她,略尽为夫之道,免得她死不瞑目化为厉鬼来纠缠他。以她的本性,她对他的纠缠会坚持到至死不休。
"啊!"一声凄厉尖叫划破天际。
奔跑的于月莹不幸一脚踩空,身体直往下坠落。出于求生的本能,她在尖叫之余还挥舞四肢,企图抓住什么……她抓到了一棵树,一棵长在峭壁上的树,侥幸万分的骑在树干上,四肢紧紧缠绕在腰弯得厉害的瘦弱枝干上。"谢……谢谢观……观世音菩萨,如来佛祖保佑……"她不断低喃着,然后鼓起勇气,在月光下看清自己身处的情况。
喔,天!非常之高上!
她的底下是百来公尺的深渊,上头是几十公尺的峭壁,她攀在一棵小树上,而那棵小树此刻正抗议的发出嘎嘎的抗议声,不知是枝干要断,还是要连根剥离。她知道掉下去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但她如何能往上爬?她又不是猴子。此刻她就像只爬上树的猫,上得去却下不来,好可怜。
她低头再看,昏昏眩眩的,好像已经在往下掉,她赶紧抬头,意外的看到远处有一点黄色的火光,那火似乎在某处空旷的草地上,而且那边似乎有小小的、移动的人影。"救命呀!"她奋力大叫,却引起小树更晃得厉害,还引起丛林里一群笨鸟乱飞。
"救命、救命呀……"她不敢再放声大叫,只是呜呜哀鸣。如果沈思源没激她就好了。
"思源?"她低低的念着,怀念起他冷酷的脸庞、冰冷的讽刺了。
"思源,你怎么还不来?"泪眼模糊中,那小小的火光绽放成朵朵重叠的火花,"思源,这火是你为我点的吗?"就像妈祖为黑夜航海的渔民点灯指引方向吗?"可……可是思源,我…-我动不了呀!"她好怕自己稍稍一动,就会轻易在几秒内成了肉酱。
"快来救我啊!思源!"她哭看哀求,颤抖的身体摇撼着纤弱的树枝。死定了,她绝对撑不到太阳出来的时候。
"爸爸!"她会永远记得他慈祥的教导,"妈!"她会永远怀念老是洋溢在厨房的幸福香味。"日昭!"还有那个爱耍宝的小弟,最后,还有一个……"思源!"她绝望的闭上眼,在心里说出遗言——永别了,我的丈夫,我好想好想做你的妻子,让你好好爱我,让我好好爱你,就像我爸和我妈,但这愿望,这一生恐怕……"月莹,你在哪儿?"她骤然睁眼,是谁在呼唤她的名字?那声音好亲切、好熟悉……"月莹,你在不在这里?"是她的幻听吧?沈思源怎么可能找上门来了?他正快活的在跟金鸡乱搞,所以这一定是她濒临死亡的幻觉。孤身死在荒郊野地,死后还不得安葬,说不定要沦为飞禽走兽的月复中食,想想她还真倒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