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卜杰开车带她四处寻找了近两个小时仍是一无所获;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溜过,恐惧与自责愈形加深。此时她眼角掠过一个小小的、眼熟的红影子。
“停车!”车子吱地猛然煞住,云霏没等车停稳就开了车门往马路上冲。
“爱咪!”她扳过那个孩子的肩膀,心却陡地下沉!不是!竟然不是!“对不起。”她失魂落魄地松开手。
“你这样满街毫无目的的乱跑乱走不行的!你再努力想想,爱咪还有没有其他可能会去的地方?”
没有!云霏只能咬住嘴唇疯狂地摇头。该找的地方都已找遍,连好久才去打一次牙祭的麦当劳和门口挂熊宝宝气球的西药房都去过了,她实在想不出爱咪可能会在哪里!她会故意躲起来,藏在下水道或街角吗?咪!你怎么不快出来跟我回家?咪!你真的生了我的气?
“我自己去找,找到天亮也没关系,我会带她一起回家的!”云霏一路小跑步,在大街上茫然搜索着、喊着:“爱咪!你在哪里?爱咪!爱咪!你出来,我们回家,我不是故意要骂你!咪,爱咪,你到底在哪里嘛!”
卜杰二话不说的跟在她背后,四处找寻呼喊:“爱咪,叶爱咪!爱咪!”
他们一路跑着喊着,云霏像发了狂似的不知道累,连嗓子都喊哑了,还不肯停下:“爱咪,爱咪!你在哪里?”
霓虹灯交织错落,沉沉的夜已开始透露刺骨寒意。
卜杰拉住她,“云霏,我们先回去吧,这样盲目乱找不是办法,我看还是先报警。你也跑得很累,应该休息一下……”
云霏挣开他,这回是莫名其妙对着他发泄怒气:“要回去你回去!我不走,我还要去找爱咪,我会找到她的!……”她开始奔跑起来,越跑越快,有如一头羚羊般在大街上飞跃。
卜杰当然还是追了下去;他没想到平日最懒得活动的云霏一跑起来速度惊人,然而在他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之时,云霏忽然仆倒下去,抱着脚打滚。
“怎么了?”他苍白着脸,多事之秋啊!
云霏的脸痛得扭曲变形,猛发冷汗,“我的脚底扎进了钉子,好痛!”
卜杰月兑下她的球鞋和袜子,那根生锈铁钉扎的伤口还不浅,云霏脚底已沁出鲜血。他一把抱起她。云霏拳打脚踢地挣扎抗议: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你不要管我,我还要去找爱咪……”
愚蠢的女人!卜杰真想封住她那张固执得要命的嘴巴。“要找爱咪还多的是时间,先保住你这条小命再说,破伤风可会要人命的,你有没有一点常识!”他大吼。
云霏乖乖闭上嘴巴,任由他抱着她上车、上医院、回家。起初她心里还不服气,但当听到那个暴牙医师连连点头说“还好,送来得早”的时候,云霏不得不承认:她心生感激。
回到家,屋里空荡荡的,她这才发觉自己有多软弱疲累。
面对距她咫尺的卜杰,她心乱如麻:“喂,我会不会死啊?”
他没好气地:“不是不要命了?现在晓得原来自己很贪生怕死?”
她叹气:“我只是想找到爱咪。”两串忍耐许久的眼泪终于放肆地溜出眼眶。“是我引起的,都是我不好,自己心情不好迁怒于她,把对志光的不满借题发泄!”她猛地才想到他并不认识这个人,多提无益。“我可恶!”
“现在自责有什么用?把人找回来才要紧。这样吧!如果到明天天亮都没有爱咪的消息,我们就报警处理。现在,”他转身,“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我会随时打电话。”
云霏想也不想就拉住他:“不要走好不好?我不想一个人。”她眼里是祈求的神色,还有那么一点特别的东西,“拜托。”
卜杰不自觉地停住,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已软化在她触模所带来的无比愉悦感受中。
没有人说得出是谁先开始的!那么大概就是同时,一个狂烈需索的深吻点燃了熊熊火焰,两个贴合的躯体陷落沙发深处,亲密而危险的气氛如野火迅速蔓延。
“不要走!不要!”云霏只能吐出这最后的句子,孤单太久的灵魂在渴望另一个热情灵魂深沉的拥抱;她要逃离无助寂寞的深渊,今夜飞升快乐天堂。
“傻瓜!”卜杰缠绵地慰藉她的不安,“我才不走。怎么舍得走?”
★★★
云霏从骚动的梦境中醒来,扶住剧痛的头。她偷偷瞄一眼占据另半边床的卜杰,独自溜下床,悄声进浴室。
真的,一切像在做梦!
正因为快得来不及反应,所以更像是恍惚梦境。
只除了打从心底泛上越来越鲜明的罪恶感、不安与惶恐。
她骇怕,真的!
但为什么?在那一切过后,云霏的感觉竟是骇怕?
包括自责。在爱咪形踪不明的这个紧急关口,她竟在此“放纵逸乐”,为别的事、别的人分心!
她申吟一声,将整张脸埋进冷水盆里。
就在这时,她听见清晰的电铃响,在漆黑夜里尤其惊天动地。云霏不顾满脸水渍,飞也似地狂奔下楼。
门外不是别人,正是她念念狂盼的爱咪!
她喜极而泣,一把将爱咪紧抱在怀里。
“咪,我到处找不到你!快要急死了!”
“我记错妈咪的电话,身上又没有零钱。”爱咪那漂亮的小苹果脸经过这半天的折磨仿佛缩小了一圈,叫人心疼。“我好想尿尿,可是不敢在路边撒尿,麦当劳都关门了。哇——”她哇地嚎啕大哭起来。
顿时两个人儿相拥哭成一团。“咪,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霏霏不该乱骂人。”
“没有,没有!”爱咪帮她月兑罪。一场风波遂告平息。
“好了,人平安回来,现在没事了。”这是卜杰的声音。
云霏闻声回头,却不敢正视他。“咪,我去帮你放水准备洗澡,你一定很饿了哦,姨作炒饭和蛋花汤给你吃。”
两人欢欢喜喜要上楼,卜杰一把抓住云霏的手臂,她匆促而低声,几乎是恳求地:
“我知道我们应该谈谈,再说,行吗?现在真的不是时候。”说罢,她抱起温驯、小鸟依人的爱咪很快进房去了。
★★★
“确定我们的关系?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云霏硬着头皮,“我们还会有什么关系?”
卜杰为之气结。三天了!他要找她沟通却苦无机会;她用爱咪来挡他,像防堵恶棍般。她在躲他吗?这是他始料未及的结果。事实上,他也不确定要将他们彼此的关系定位在什么程度,但是获取辈识肯定是极重要的,至于为什么重要,他还未曾细究其中的道理。“当然有关系,经过那件事之后,至少代表我们的相处有所改变。现在你是我的女人了,当然应该听我的。”他理所当然地说。
“你的什么!”她被这个狂妄男人的措词激怒不已!他以为他是什么东西?古埃及王?还是阿拉伯富豪?女人就这么卑贱?像桌子椅子?只是没有自主权的物体?任凭他宣称占有?得了吧!他以为他们之间有过了“什么”,她就非“隶属”于他不可?去他的春秋大梦吧!“你的‘女人’又是什么可敬可畏的东西?是情妇、新欢还是宠物?我还以为你是活在现代的男人呢!”
她又反应过度了!卜杰温和地解释:“但是你总无法否认,存在于我们之间的感觉还不坏吧?”
云霏不愿撒谎,但也不让他有趾高气扬的机会,“又怎样?那并不代表什么,你也无权说这种话,这世上没有谁属于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