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绝非池中物!
“姑娘,上车吧,我可以载送你一程。”柳下少争飞快一抓少女的手腕,不等她反应过来已将人带到车舱内,而后放下舱帘,“虎伯,转道前往玉峡关。”
玉峡关?
外面的虎伯不明所以道:“少爷,玉峡关离京太远,若遇响马就难以月兑身了。”
“有大人物在玉峡关坐镇,不怕。”柳下少争轻笑着,口中毫不含糊,“去吧,日落之前赶到。”
“这……好吧。”
原是要去月城,如今半路遇到个姑娘就改了主意,虎伯不免一头雾水。
柳下少争也不多作解释,径自在檀木小几上的杯中斟水,递向那少女,“喝点水润喉,玉峡关不比这里,风沙极大,身子易缺失水。”
少女双手放在膝头,仍是满脸戒备,一双翦眸眨了眨,“你是官宦子弟。”
“哦,姑娘何以见得?”柳下少争饶有兴致地问。
“这马车样样俱备,绝非一般市井可寻。”少女淡淡地说,“而你身上的衣料更是外邦贡给皇族之物,穿上可避水火,那么身份定然非尊即贵。”
柳下少争对她的分析不断点头,予以肯定,也道出自己的看法:“就不知姑娘与月城之主有何关系?”
“我和月城没关系。”少女快速否定。
柳下少争没忽略她在瞬间的震动,笑了笑,深邃的眼底不可猜度。
“你笑什么?”少女对他那好似掌握了一切的神情很是抵触。
“我笑月城太可怜。”柳下少争故意流露出一抹伤感,“自家本领被人偷去,日后要如何在各方间立足?”
少女瞪大眼,气愤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明我用的是月城的本领?”
“我有说是谁用的吗?”柳下少争郑重其事道,“姑娘真是坦白。”
“你、你这无礼之徒。”少女恍然,愤愤不已地一点他的眉心,“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能耐?”
“此言差矣。”柳下少争一手支颊,一手摇扇,“姑娘孤身在外,身后又有仇家追,你出现在路中不就是希望引起虎伯的主意?若是上前的人不是我,而是虎伯,那么他被迷昏之后,马车可由你支配。”
“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带我离开?”少女被他揭穿了目的,反倒自若。
“你我可以互相得益。”柳下少争的扇子一抵下颌,“我希望你救一个人。”
“活人还是死人?”
一般而言,这话是很伤人的,不过柳下少争明白,某些医术左道的人,对待活人和刚死不久的人,尚有不同的处理方法。
“活人,不过伤在‘腠理’。”
腠理?少女挑起眉,“非是来势汹汹之病,径自调理即可。”
“扁雀曾曰: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将恐深。”柳下少争柔声劝道,“医者仁心,姑娘怎么忍心?”
“你这是先礼后兵,软硬兼施。”少女哼道,“我在马车上,想不去也不成,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呵,姑娘大量。”柳下少争一转掌心的扇子,长揖为礼。
“要我救人不难,但你要回答我三个问题。”少女眼珠转了转,开出条件。
“请问。”
“首先说,我要救的是谁?”
柳下少争答道:“大都督百里封疆。”百里一族是将门世家,世代授命于呼延皇室,曾出了好几位威名远播的将帅。
“大都督……这么厉害的人也会受伤?”少女不以为然地瞥了他一眼。
“算是第二个问题吗?”柳下少争微微笑道。
“不算!”少女忙换了问题,“然后,你如何得知我与月城有关?”
“药粉。”柳下少争两指捻出一个纸包,“家师在多年前邂逅一名女神医,她在临危时曾与姑娘以同样方式自保,但这种药粉不会伤人性命,一个时辰后药力会自动消散……那位女神医正是月城的上一任城主莫梦绝。”
“莫梦绝”三个字令少女低下头,“那么,最后一问——你的名?”
“‘名’很重要吗?”柳下少争再度拉开折扇,摇了摇。
少女无所谓地摊手,“不说就取消先前的协议。”
“人无名无法呼之,是吧?”柳下少争的眸子闪了闪,“姑娘唤我‘少争’即可。”
“你没‘姓’吗?”少女脸一红,“平白无故叫人家名——我没兴趣。”
柳下少争见她先后听到“百里封疆”与“少争”都无反应,显然对呼延皇朝之内的事知之甚寡,于是说道:“我姓‘柳下’。”
“‘柳下惠’那个‘柳下’?”少女揶揄道,“那可真奇了,人家柳下惠是坐怀不乱的千古君子,你怎么差那么远?”
“在下还没有冒犯姑娘。”柳下少争忍俊不禁,“此言太早。”
什么叫“还没有”……
少女不由得呼吸一窒,为之气结。
柳下少争满意地摇了摇折扇。
坐在他对面的人,拉了拉身上所套的青衫,“这是什么意思?”
“女子在军营中多有不便利。”柳下少争雅然笑道,“还请姑娘委屈一些时日。”
“他有伤在身还敢带兵打仗?”少女狐疑地眯起杏眼,“或是,你骗我?”
“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柳下少争理所当然地说道,“少争怎敢相欺?就是百里封疆有伤在身……才请姑娘前去医治呀。”
“我听出你的不满了。”少女哼笑道,“柳下少争,你对朝廷有不少微辞。”
“错。”柳下少争的扇子一敲掌心,“少争对朝廷并无不满。”
“有没有对我不重要,但你‘姑娘’、‘姑娘’地喊,别人不知我的身份才怪。”少女开门见山地说,“称我‘溧阳’吧。”
溧阳?那不就是……
柳下少争微微凛神,“好,溧阳‘兄’,这边请。”一掀帘子,让她下了马车。
守在车外的虎伯望着两人,不放心地问:“少爷,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若是被人发现了这位姑娘的真实身份,百里都督那边是不会——”
柳下少争的扇子一横,挡在他的面颊前,“难道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他的禀性吗?”
溧阳不置可否地往前走。
柳下少争跟在溧阳的后面走了一段路,两人居高眺望,但见山下绵延数里,火凤旗帜飘扬,正有一支来自呼延皇朝的队伍在附近安营扎寨,不时有操练的号角擂鼓声响,人喊马嘶,袅袅炊烟缭绕半空。
“走吧?”柳下少争示意溧阳继续行进。
溧阳盯着他的半天,说道:“姓柳下的,在我给百里封疆治病前,你得承诺,此事一旦结束,立刻让我离开。”
“我本也无意让姑娘为难。”柳下少争笑了笑,“君子一诺,请。”
溧阳将信将疑,却也别无他法,想到这番出来身后还惹了一个大烂摊子,相较之下此刻倒还清净,所以与柳下少争一同向那营帐而去。不多时,两人已站在大军的营门外,有兵卒一伸掌中长矛,挡住他们。
“军机重地,外人不得擅入!”
溧阳不吭气,退到一边,让柳下少争过去答话:“将此物交给百里都督,他自然会来见我们。”
兵卒接过他递来的一个紫锦囊,转身往中军大营走。须臾,内中步出一名未穿戎装,笑眼弯弯,极为俊俏的红袍男子。
溧阳瞥了眼,哼笑道:“他不会就是你口中的大都督吧。”
柳下少争的睫毛轻扇,不置可否,静等对方向他施礼。
“公子。”
柳下少争垂眼摇扇,拖长了声音,缓缓说:“耶,这不是……笑千君?你何时成了百里都督的麾下大将?”
笑千君倒退两步,摇头道:“公子说笑了,笑千君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给都督做得了前锋?不过是奉皇上之命随军出征,给都督做个参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