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覃七弦逐渐恢复了平静,以断断续续的抽泣代替了暴跳如雷,一个劲儿掉泪,大颗大颗的珠子顺着面颊滴落在明净的地板上,她的身子瘫软下来,靠着沙发的一角蜷缩成团。
嘀哒,嘀哒,时间一点点消逝。
覃七弦苦累了,哭够了,眼睛肿得像个核桃,睁都睁不开。昏昏沉沉中,恍然觉得和户外空气一样冰冷的身躯被暖暖的氛围包裹住了,慢慢地,困顿的倦意席卷而来,几乎让她忘记为何有人在耳边低语。
“不是你说的那种,之所以不在乎,其实是什么都没有——以前一个人告诉我,避免失去的办法就是不曾拥有。你——比我强,从头到尾都没逃,硬是挺了过来,唯独太笨,总是胡乱揣测别人的想法。”
覃七弦累得一根指头都动不了,下巴枕在双膝间,脑子一片真空,却在接触到“不曾拥有”四个字的刹那,宛如触电,意识里迅速滑过了一张令她饱受折磨的俊容,不禁一颤,仓皇道:“不!不是我的错……我也很难过,不想他死,那么好、那么优秀的一个人,不该早早离开了这个世界……”
原来,她还在为宋熙瑞的死而耿耿于怀。不过,这个口气,并不是出于对爱人的死去而陷入哀伤,似乎是……
毕聿眼神复杂地瞅着她,指尖滑过她的发丝,“喂,女人,假设有一个机会解月兑,你会不会发现?”
这个矛盾的女人,表面上大大咧咧、放浪形骸,实际是受到的指责太多太沉,产生了根深蒂固的偏见——潜移默化地认为自己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故此,担心照片的事会带给他诸多负面影响,以至于神经绷得极紧,任何人的言语都可以轻易惹毛她。
殊不知,短短相处几天,她一连串的举动——从倔强地跑去抽血开始,到看他比赛时口是心非的担心他手臂,再到不贪便宜,能屈能伸受他指挥地干活,以及真的跑回公司工作都让他深深感动,这个女人已经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同寻常的印象。
他怎么会在乎那些无事生非的人造的谣?他才不是无聊到对虚名斤斤计较的人。只有对意义非凡的人、事,他才会做出不同举动。
因此,假设的同时,也是他扪心自问的一刻。
覃七弦迷迷糊糊睡着了,清醒后才发现,已经很晚了,钟表指向二十三点四十。
立即,她坐直了身子,揉揉眼睛,望望四周,视线落在一盆绿绿的仙人掌上,终于意识到身在何处!天,她竟放任自己沦落到睡在那个臭小子家中的地步,肩膀略动,厚厚的羽绒外套滑落,正是毕聿的衣服。她怔了怔,回想一下方才的事,不由得大惊失色。糟糕,好像说了许许多多不该说的话,再一看沙发上的纸条,更是面无血色。
“毕聿!毕聿!毕——聿——”
覃七弦反应过来,顾不得披上外套便冲出房间,离开公寓,她气喘吁吁来到小区的大门附近,远远的,就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慢慢靠近。
“毕……聿……”
那个身影听到她的呼唤停了下来,微弱的月光看不清容颜,只有一双黑亮的眸子闪着异样的光泽。
“欺负你的是那个姓卜的吧!他受惩了,那家公司的部门经理请你回去。”
“讨……讨公道?”覃七弦飞快地跑到跟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打架了?你是不是打了卜士仁?你神经啊,为什么做这种划不来的事?万一让学校知道,还能继续待在天文社吗?我不要你帮,不干就不干,你这是又给我找麻烦!到时又有人骂我——”
“不会!”毕聿伸手把她压入起伏不定的胸前,挡住了深秋的寒意,“我又不是你,才不会做事不经大脑!套卜士仁的话很简单,让他在不知徐经理和其他人旁听的情况自暴恶行就可以解决问题……”
覃七弦被搂得呼吸不上来,一扯他的胳膊,听到“嘶”一声倒抽气,翻开衣袖一模,肿起了好大一片,“你还说没有打架?”
“这是我对他的惩罚,不是你们公司的。”毕聿嘴角微扬,傲慢地说,“打一个手比脚笨的家伙实在无聊。”
“你?为什么?”她问得有几分心跳莫名。
“我看他不顺眼,就这样。”他轻描淡写,一托她的下巴,“我只问你一个问题,给我老实回答。”
“喂,你根本没有好好回答我。”覃七弦被迫扬起小脸,吃痛地一咬牙根。感受到那灼热的视线,她浑身僵硬,仿佛被十字架定住,动弹不得。
“如果真要你做我的女朋友,”他一字一字缓缓地说:“肯不肯?”
“你……开玩笑的吧!”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退,“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还是,你忘不了宋熙瑞?”他尖锐地揭开她的伤疤。
“你为什么会知道熙瑞?”她惊恐地瞪大眼。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他托住覃七弦的后腰,不准她回避,“只要回答我,肯不肯就好。”
“你……是认真的?”她的唇微微一启。
他不语,一径望着她,可是那深刻隽永的眼神早已说明了一切。
“不……不不,这太可笑了,你一定是糊涂了。”覃七弦甩开他,抱肩站在夜风中,遗世独立,“人人都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你也很清楚,我习惯了这样的自由,不想有什么牵绊。熙瑞的死,我可以告诉你是我耍了他,让他发现后痛苦不堪,才会失足踏入工地的禁区被砸死,怎么样?我这样冷血无情的女人,你还要挑战?我知道你非常傲,大概难以忍受拒绝,不过,让我来打破也不错。”
“喜欢你是他的事,喜欢不喜欢他才是你的事。”毕聿听罢她的一番话,淡淡道,“‘人人都知道你是什么样女人’,那究竟是个怎么样?你也接受了?我的确不接受拒绝,可绝不逃避我下定决心要的结果,你呢?依然不敢挣月兑那个禁锢的牢笼——”手臂一抬,指向那栋素雅别致的公寓楼,“虽然挺了过来,却没有挣月兑开,永远不会有自由。”
喜欢你是他的事,喜欢不喜欢他才是你的事。
虽然挺了过来,却没有挣月兑开,永远不会有自由。
直到毕聿与她擦身而过,走开了,剩她一个人被黑暗吞噬,那些话仍在耳边回旋——
她深深地察觉,有一种蛰伏的力量在她体内破茧而出!
半个月很快过去。
之前的一切如同一场噩梦,在新一天太阳升起的瞬间消逝殆尽。覃七弦一一拿到了补办的琐碎证件,幸好挂失及时,总算没有造成什么无法弥补的损失,无非在股市方面,少挣了一些钱罢了。
然而,这些天覃七弦很少见到毕聿。或者该说,从那天晚上的不欢而散到现在,不晓得是碰巧还是刻意的,总之,就是碰不到他。租金照之前的约定,毕聿确实付给了她,这是在公司受气回来的当夜便收到的——用信封装着,揣在她的卡通袋中,等进了家门一甩包,信封“扑”地掉了出来!
他为什么不说一句,难道不怕她耍赖不认账?
对了,他突然无声无息地中止了她的“劳务工作”,一天到晚,神神秘秘干什么呢?打死她也不肯承认是关心他,是的,她只是觊觎香喷喷的粥……只是如此?!那为什么每次去敲那扇紧闭的大门都会闷闷的,提不起劲?莫非是她疯了?竟怀念和他斗嘴的时光……那家伙冷酷傲慢,说话尖酸刻薄,却没真的占她便宜……唉,除了偶尔的一个小吻,当然,那个不算的话……他有时候是很体贴的……尤其是给她讲述罗盘用法的那次,眼神深沉……格外迷人……还有,每当她把厨房弄得乌烟瘴气,他都会镇定自若地挡在她前面搞定一切;当她偷偷吸烟的时候,他都会端着仙人掌站在阳光射入的窗台旁,扬着嘴角望向她;当她发烧的时候会不择手段地强迫她吃药,还有还有……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