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看起来不大好啊……”陈以希肩上负了他大半的重量,她半倾着身,一手握着搁在她肩上的粗腕,一手环抱住他腰身,吃力地搀着他走出浴室。
“真的没事,睡一觉就好。”他喘口气,慢声说:“睡一觉醒来没有好,再去医院,这样行不行?”
“但是万一你——”
“万一我真的很不舒服,我会告诉你,别啰唆了,快扶我进房间。”他开始不耐烦,可因为没什么体力,以效说出来的话毫无威严可言。
陈以希叹口气,撑着他慢慢走回他房间。他沾枕不久,便沉沉睡去,似乎方才跪在马桶前呕吐的不是他似的,但即使目前看上去已无碍,她仍是不放心。
见他衬衫上沾了什么,她想了几秒,便跑去浴室端了盆温水回来,拿了毛巾擦过他脸、手脚,又月兑了他衬衫和长袖内衣后,简单擦过他身体,再帮他套上她从他衣柜里翻出的干净黑色长袖内衣。
他体型高大,现又睡沉了,要帮他穿月兑衣物实在有些难度,她花费好大力气才将他的衣物月兑下又穿上,忙完一看时钟,都快六点了。她很困,打了个呵欠,便坐在他床边打起盹来。
张启瑞再次清醒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他探手模来床边桌上的手机,一看显示,随即起身接电话。“喂?”
“瑞哥,你有没有事?”那端是阿坤。
“没,能有什么事。”一面回话,一面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都早八点四十八分了。垂下手臂时,余光映入了什么,他脸庞一侧,见到圆润女子就坐在椅子上,头靠着椅背仰着脸睡觉,不觉讶然瞪大了长眸。
“不是啊,看你吐成那样,还浑身发抖,吓死我——不是,是吓死大家了!你真的没事?”阿坤不怎么相信他没事。
昨晚的送煞仪式,原先都很顺畅,可就在步入殡仪馆时,瑞哥突然全身发抖冒冷汗,接着开始呕吐,一度还倒在地上,他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当大家也错愕时,前头引领的法师却在瑞哥身上比划着一些他看不懂的手势,还配合口中的咒语;他在一旁看了头皮发麻,全身起鸡皮疙瘩,想到的是鬼片里看过的鬼上身。
他进入这一行不满一年,偶尔走进命案现场时会觉得阴森森、心里直发毛,但还未碰过什么科学难以解释的事,昨夜让他亲眼见到瑞哥那样的情况,吓得他只差没裤底丫赛!
后来法师处理后,先将整个仪式完成。说也怪,那个上吊者用过的绳子和椅子烧了后,瑞哥就清醒了,之后法师要大家回到庙里待个一小时,确定都不受那亡灵的影响了,才让大家离开。由于事前法师已交代为了避免恶灵听闻人声返回旧地危害,因此整个回程是禁声的,他没机会问,加上他看瑞哥精神不太好,于是才会在一早拨电话给瑞哥;他没遇过这种事,甚至他从庙里开车送瑞哥回家后,也不敢回家,所以直接回公司,一直到太阳出来了,他才比较平静一点。
“没事。”张启瑞心思全落在那女子身上,眼眸盯着她,瞬也不瞬。她一直坐在那里没走开?这么冷的天气就穿那样不怕着凉?那晚见她那么生气,虽然他至今仍不清楚她生气的缘由,但她会坐在这房里,是否表示她气已消?
他起身,拿了件毛毯走过去。
“瑞哥,老板刚刚进公司时,我跟他提了这事,他有交代你今天休息一天,他会在公司,所以你别担心工作上的事。他还要你今天找时间去庙里拜一拜,最好去拜天师,顺便跟庙方要个平安符,或是可以化了净一净身子的符。”
“嗯。”他对于自己昏过去后的事情并不清楚,再睁眼时所有的仪式已完成,他只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只担心再见不到妈妈和哥哥还有她;而回到家在浴室见着她时,心里那份感动难以形容。
“还有那个法师啊,他叫我提醒你,要你最好去封掉『那个能力』。”法师在瑞哥昏途时曾仔细端看过瑞哥的面相,说眉间有直纹的人体质易和灵界接触,他才知道瑞哥能见鬼,也真的撞鬼了。
“知道了。”想帮她盖上毯子,偏偏彼端那人还真有点啰唆。张启瑞懒懒地掀动嘴唇又道:“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我没事,先挂电话了。Bye!”他是真的没事,一觉醒来,感觉精神好多了。
他微倾身子,将毛毯履盖在她身上。他动作极轻,怕扰醒她。确定毛毯严密地履住她身体每一部位,只露出脸蛋后,他才转身打算走去浴室梳洗,却看见角落有个水盆,水盆旁堆了衣物,他走近一看,不就是自己的衬衫和内衣?他低头才发现内衣已被换成黑色的……她换的?
他转眸看了那睡在椅子上的女子一眼后,回身端起水盆,又拎了她帮他换下的衣物走出房间。他在浴室漱洗后拿了衣服要到阳台洗衣时,却听闻“蹦”地一声,那声响似乎是从他房里传来的?他一惊,丢下衣物急急往房里走。
踏进房里,那该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却不见了,他心一提,大步移往椅子旁,竟在床边下发现她的身影——她整个人卷着被子倒在地板上。她是睡到地板上了?
张启瑞错愕地蹲子,一掌贴上她肩头,轻摇:“以希。”
圆圆的身子动了下,他见她嘴角微扬,接着翻了身又不动了。他瞪大长眸,看着地板上那个软软的圆柱体——她当真是睡着了,应该还做了什么好梦。
服了她了!这样也能睡。他忍住笑,戮戮她软呼呼的脸颊,在她耳畔道:“嘿嘿……陈以希……毛毛虫来了,你很怕的那种毛毛虫,葡萄藤上的虫、龙眼树上的虫、身上长毛的毛毛虫、马陆、蚯蚓统统都爬来喽……”
她揉了揉他靠近的耳朵,发出呓语:“张启瑞,你好幼稚,都几岁了……”
以为她醒了,但靠近一看,她长睫静合着,分明还在睡梦中;他低笑了声,又戮她颊肉,道:“别睡地上,地板凉。”
陈以希动也不动,他不确定她是否听见,可就算听见了,她恐怕也当作梦境,他干脆抱起她,放到床上,抓来他的枕头打算放到她脑后时,讶见她睁眼看他,她眼神迷离,分明还未清醒。
“你还会吐吗?”陈以希突然开口,口条清楚,神色却是昏昏欲睡。
“不会。我没事。”
“那就好。”翻了身,再无声响。
张启瑞只是低声笑。她从以前就是这样的人,睡着了跟她说话她会回应,但当她真的清醒时,她会忘了她曾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他想当她这一觉醒来后,恐怕也将方才说过的话忘光光。
模模她微乱的发丝,他看了眼时间,才刚过九点。突然休假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他拿了遥控器打开电视机,将音量转小后,爬上床靠着床头看新闻。
也许是静坐不动,愈坐感觉愈凉,他拉了被子,瞄到一旁女子身上的毛毯,他一个心念起,倾身过去拉开被她裹在身上的毛毯,轻轻抽掉后,拉了被子想帮她盖上,怎料她却翻了身,手臂缠住他腰身,脸蛋埋在他腰侧间。
他想也许是他抽了她的毛毯,她顿失温暖才会翻身抱住他。
他不敢动,就怕沙醒她,只轻轻挪动自己身体,一手拉来被子履在两人身上,他半坐着,被子仅能盖到他大腿以下,因为再往上往会履住她脸蛋,但这样的角度恰能看见她的侧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