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忱!”
蓦地,嘈杂的机场内似乎听到一声清脆的呼唤。
沈忱直觉地抬头看母亲,母亲并未有异样。
他转头看身后,身后人潮汹涌,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
难道,是他听错了?
失望地转回头来,到了入口处,不甘心地再次回头——
“沈忱!”
这一次,他看见了。娇小的晓绿在人群之中奋力地挥着手。
那瞬间,嘈杂的声响不存在了,涌动的人流不存在了,他仿佛置身于一个真空的空间,所有一切都不存在了,眼里只剩下她。
狂喜的幸福感浮荡在体内,冲击、激荡。
直到这一刻,经历过取舍挣扎,经历过离别相思,才能明白,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在他心目中已占据这样重要的位置。
晓绿开心地挥舞着手臂。
她看见沈忱了。
终于赶上了,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朝他跑过去,然后,看见他也朝自己跑过来。
沈忱!才不过一个月未见,但她感觉,他好像变了很多。变瘦了,似乎也变高了,眉目之间总是刻意显露的温文尔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满不在乎的冷漠,漠视一切,因为已跌倒谷底,尊严骄傲都已抛弃,他再没有什么可以失去。
但无论怎样改变,人群之中,他还是那样挺拔耀眼,光芒四射如聚光灯的焦点,让她一眼就捕捉到了他!
“沈忱!”两个人同时站定,隔着一个人身的距离。
她脸若桃红,气喘吁吁,“你不要走!我不去学校了,开除就开除,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不学那些也没有什么,反正我根本就听不懂。”晓绿急切地,一连串地说,唯恐不能说服他改变主意。
沈忱笑笑,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激动,能够在离别之前再见到她,他已经很满足很满足,“别说傻话。现在不比古代,不升学没有亮眼的文凭,你根本无法在社会上生存。”
晓绿想到她的那些求职经历,虽然很不堪,与自己的梦想相差很远。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比起高高在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心灵的自由比什么都重要。
离开或者是留下来,姓沈或者是姓周,这些,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是否是他自由的选择?
没有任何附带的条件,是发自内心的意愿。
“你先不管我能不能生存,你只回答我,如果没有我,如果我不曾被学校开除,你会不会低头?会不会离开H城?会不会出国?”
沈忱的目光闪躲了一下,面对她的质疑,他无法回答,或者说,无法做违心的回答。
如果没有她,没有她所说的这一切,他一定会继续留在从小生长的城市,一个人,独自生活。
“忱忱?好了,道别的话说完了,我们该上机了。”沈忱的母亲从远处走了过来。
沈忱退后两步,立定,对她招了招手,“别胡思乱想了,要记住,你是才女,是最优秀的,你一定能成功,成就属于你的荣耀。”
他要走了!
晓绿心急到害怕,怕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他。
追两步,偏偏眼前不断有人往来穿梭,她跟不上他的脚步,只看到他不断回头的背影时隐时现。
不能!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她心头忽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的背影不断与邢风离去的背影重合,重合……
邢风说:等着我,我会回来接你,与你一起远走高飞。
可是,他再也没有回来。他在复仇与她之间,选择了死!
如今,她作为砝码,再一次压在了天平的一端,沈忱在尊严与她之间,选择了妥协!
“没有我!你就当作没有我!如果我的存在只能让你被迫做出选择,那么,我宁愿我不存在,从来不存在于这个世界!”晓绿站在人群中间喊。
人来人往,那么多双好奇与惊诧的眼。
她顾不得羞怯,用尽全力,仿佛是在与时间赛跑,对上帝呐喊:“我不想留在这里,如果注定我无法生存,让我回去!请让我回家!”
第十六章只怕相思苦(1)
痛!
还未睁眼,第一个感觉是——痛!
肚子痛,牵动身上的每一根神经,痛入骨髓。
全身冷汗淋漓,整个人如被梦魇攫住,明明能清楚地听见身边人不断走动的声音,却就是醒不过来。
“她到底怎么样?”一个阴沉到近乎冷酷的声音蓦地响起。
然后,有人起身,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再然后,是脚步声移向屋外。过了一会儿,屋外的声响大起来,纷纷扰扰,像是在忙着吩咐送客,屋子里的人应了一声,疾步而出。
耳边一下子安静了,可疼痛的感觉丝毫未减。
怎么会这样呢?
她刚刚明明是在机场,没有发生意外,没有任何碰撞,为何会如此疼痛?
而且……是肚子痛。
那感觉……那感觉……她蓦然一惊,无法想象,整个人如被电流击中,从那种无力挣月兑的梦魇之中惊震过来。
手指颤抖地模上月复部……
“啊!啊啊!”下一秒,尖锐的尖叫声划破冷硬的空气,刺穿人的耳膜。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歇斯底里。
在她狂乱的坚持之下,终于……所有的人再度退了出去。
晓绿仰面躺在床上。不不不,不是晓绿,此刻,她再不是麦晓绿。她很清楚地知道,上天已经听见了她的祈祷。
她回来了。
在如此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她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这是金碧王朝,是古代!
币着床幔的紫檀木雕花木床,屋顶上的横梁,花纹繁密的门窗,铜镜,铜盆……还有那些人身上的服饰……
她没有看错,这些都是她从小熟悉的。
但如果,不是那个男人紧张地喊她夫人,如果,不是那可怕凸起的肚子,她可能还会以为是蒋雪乔的恶作剧,带她来到某个拍戏现场。
可是,那样真实的妊娠反应,强烈到令她恐惧的撕裂般的疼痛,让她清楚地知道,她回来了,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做回了谢氏三小姐——谢慕澄。
然而,很明显,这里不是谢王府。
那个男人……她不认识,从未见过!
天哪!天哪!
老天爷又将她甩在一个怎样混乱的环境里?
她想尖叫再尖叫,却又害怕那个男人再一次冲进来,只能强行抑制住内心的厌恶与恐惧。
泪水,无声地落下来,沾湿枕巾。
落到这样的苦境里,似乎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沈忱再也没有离开的理由。可是……可是……她悚然一惊,自己回到这里,那么晓绿呢?原来的麦晓绿,真正的麦晓绿呢?她是否也回到了现代?
那么,沈忱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之下,还是会离开?
他还是会违背自己的意愿,接受继父的安排?
天哪天哪!
你为何如此残忍?
就算要拨乱反正,也要先给点预兆,好让我们各自有个交代呀!
看看,这麦晓绿丢下来的是怎样一个烂摊子?
慕澄捶胸摇首,悲不能言。
“喂喂喂,你慢点,压到我了。”突然,一个声音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
谢慕澄愕然怔愣,呆若木鸡。
她的目光由上自下,再由左自右转了一圈,确定这间屋子里除了自己之外,再无一人。一股惊秫的感觉爬上肌肤,头皮阵阵发麻。
“这样就对了,不要乱动。像刚才那样悲伤的情绪尤其要不得,会影响月复中的胎儿。”那个声音继续贴着耳朵絮絮地说。
“你是谁?”慕澄转动眼珠,试图望向脑后。
但后面很明显就是床头,似乎藏不下一个人。
她的举动让那个声音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看不到我的,我就在你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