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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请指教 第17页

作者:唐纯

谢慕骁在心中苦笑,论起心思缜密、言辞犀利,就是一百个龙霁月,也不是老板娘的对手。

只一句话,不但点醒了他的身份处境,还颇有些嘲弄他当日乔装接近费安的行为。

“老板娘是明白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瑾娘忙摆手,“不不,我可没有别的意思,再说,你也不是咱们抓回来的人犯,是别人交托给小月带回来的客人。”

交托?

谢慕骁到底是聪明人,瑾娘这样一说,他心底已明白了八九分。只是,如此一来,看守水牢的兄弟们,怕是一个都逃不月兑罪责了。

“真笨!”他一拳击在竹壁上。也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他的那帮兄弟。

那边,瑾娘已经布好了碗筷。

“原本,我们可以不告诉你,将你在无烟岛上关个一年半载,等事情平息了,再放你出来,这本来也是你那些兄弟们的意思。可是,”她将竹筷递到谢慕骁手中,“小月懂你,她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若是让你一个人偷生在外,让别人替你受罚,日后,你定会自责一世,也会怪她、怨她一生。”

谢慕骁无声地接过瑾娘为他准备的碗筷。

“趁热吃吧,船已经准备好了,你随时可以走。”

他低头,将饭菜一股脑儿地扒入嘴里,塞得满满的。瑾娘的话,让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霁月懂他?

原来是真懂。他心里所担心的,所盼望的,无论处在什么情况之下,他费尽心机也会去做的,她全都替他想到了。

没有用“是为了你好”这样的借口来为他做出想当然的决定,甚至,还替他安排好了船。

这样周到——

他谢慕骁今生能得此一知己,死又何憾?

只是,他这一走,怕又是一去再难回返了。她却尚能如此平静地让别人来告诉他一切,连一句道别的话也不曾有。

心里头不知怎的,在欣悦之余,又不免有些堵得慌。

是吃太快,哽住了吧?他呛住了,连咳几声,忙灌了几口热汤。

瑾娘在一旁冷眼看着,待他稍稍平息一些,才又道:“还有一件事,放眼整座无烟岛,只有我一人是与你有恩无怨,所以由我来说最为恰当。”

有恩无怨?

没错,蛰龙岛被破时,她不在岛上,而他,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又确实是救过费安,所以,他对瑾娘有恩,瑾娘对他则无怨。

那么,龙霁月呢?

他想起那一晚,她站在窗外,用吹筒对着他时,那样痛恨的眼神,心里头如被冷风吹过,泛起阵阵惊寒。

“在你出岛的时候,我们希望你能蒙上布巾。”瑾娘如是说。

谢慕骁这次,却连苦笑都失去力气。

他们,仍然是不信他的。无烟岛,显然是海盗的又一秘密基地。为了避免上一次的失误,他们将他蒙上眼睛,就不怕他出海之后,再带人前来攻打了。

谢慕骁低头失笑,再抬起头来时,脸上已恢复了一贯明朗洒月兑的神色。他径自从瑾娘手中取饼布巾,蒙上眼睛,在脑后紧紧地打了一个结。

“无论如何,我都该谢谢你们,在你们完全不信任我的情况之下,还能将我带回岛上,悉心照顾,并且……”他唇边微微浮出一丝笑,“没有拿枪打爆我的头,以告慰海神在天之灵。”

瑾娘一愣,继而也笑了。

“小谢你还是如此乐观,这样吧,我再送你几句话。”瑾娘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字句,半晌,放弃地叹了一口气,说:“无论别人如何隐瞒,这件事你总归是会知道的。靖安王如今已是戴罪之身,七公子犯下杀头的重罪,被押在刑部大牢,你此去京师,实是凶多吉少。”

谢慕骁的双眼被黑巾所罩,她实在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或许在此刻告诉他这些,是有些残忍。

可是,既然他明责任,重担当,有些事情,早知道总比晚知道要好得多。

瑾娘默然想着,谢慕骁已然起身,对她施了一礼,“谢家蒙此大难,尚有你们坦诚以对,谢某在此诚心感谢。他日山高水长,谢某但有昭雪的一天,定不忘各位今日相告之恩德。”

瑾娘侧身让过,待要说些谦逊之词,却不料,谢慕骁举步之际,突然朗声笑说:“听说,夫人鬓边的香雪兰是蛰龙岛的特产,在别处无法成活,不过,似乎无烟岛上的香雪兰也生长得不错。”

瑾娘蓦听此言,神色大变。

可谢慕骁已在大笑声中扬长出了门,她只得跺了跺脚,无可奈何地追了上去。

愈近京城,便愈能感受到六朝古都、盛世繁华的热闹景象。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赶集的、走镖的、投考的、寻亲访友的、游山玩水的……各式人等,络绎不绝。相应的,供人歇脚休息的茶水铺也多了起来,五里一棚,十里一亭,精明的小贩们在供应茶水之余,也卖些精致可口的小点心,让路人聊以果月复。

啊洲虽是南部的一大商业重镇,但比起中原内陆的繁华却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是以,他们一路走走停停,居然走了一个多月,才走到京郊。幸而朝廷有明文规定,押解人犯都有一定的期限,过期不至,官差就算失职,失职之罪可大可小,轻则丢官,重则发配充军。

谢慕骁倒不担心他们会延误时日。

只是,就连这小小茶水棚也不放过,每到一处便要借词休息,尝个新鲜,他实在替幕后那人有些不耐了。

偏偏那个人却还沉得住气,说不现身就不现身,隐在暗处,却又一路安排他们的饮食住宿,殷勤细致之处,便连两名官差也是艳羡不已。

第7章(2)

说起来,这次押解谢慕骁上京,原本是个苦差。

南屏郡守钱顺东摆明了是想让谢慕骁吃点苦头,一定要把押解的工作揽到郡守府来,说是怕海司衙门的人徇私,实则是想让自己的下属好好抒解一下往日的怨气。

然而,才一上路,两名差人还来不及对谢慕骁恶形恶状,便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神秘人给收买了。一路上,好吃好住,副统领前副统领后地招呼,也不给他披枷上锁了,只用一根铁链象征性地将双手拴住,出门前还不忘体贴地搭件长衫,掩住铁链为他遮羞。

这一路行来,不知道的人怕不都以为是官老爷带着侍从上京述职呢。

谢慕骁摇了摇头,趁着官差埋头吞吃点心的工夫,双眸从眼睫底溜出去,敏锐地扫视着过往行人。

可以肯定,那暗中照顾他的人就一路尾随在后。起初,他怀疑是谢王府派来的人,可后来一想,他十二岁离家从军,独自一人在外打拼,父亲从未以王爷的身份对他额外加以照顾,不可能在今时今日家道中落之时,反而冒着包庇人犯的罪名,对他如此呵宠,更不可能对押解官差私相受贿。

那么,最有可能的,只有一人!

双眸游移之间,蓦地锁住一道熟悉的身影。一身水湖蓝的衣裙,明眸善睐,大约是一路疾奔而来,额前的刘海和鬓边的散发被风吹得鼓荡开来,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嫣红的双颊。

她逆着人流往外走,神情急切而又充满着期待。

谢慕骁心头一热,站起来,向前跨了两步,“慕蓝!”

蓝衫少女双眸一亮,如一头失缰的野马般直直冲了过来,“二哥!”

她早早听说这几天二哥会被押解进京,便提前几日,日日奔出几十里地出来迎接,直到今日才算兄妹得见。

激动情急之下,谢慕蓝纵身扑入兄长怀中,拉着他的衣袖,湿了眼眶。家中接二连三遭逢巨变,七哥入狱,生死未卜;四哥昏迷,人事不省;三姐性情大变,被送入佛寺静养。如今,又是二哥,被污与海盗私通,回京受审,前景亦是不容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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