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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歌 第4页

作者:唐纯

身后开始有箭飞过。

我大惊,“乌赫老头疯了,他是想要射死我们吗?”

“才觉得你有几分胆量,怎么这会儿却开始害怕了?”

我笑,“我倒不是害怕,是有一点后悔。方才若真是晕过去了,他们也不见得会补一箭在我身上。”

冒顿“嗯哼”一声,“现在后悔可晚了,我已经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要回头的。现在,生死同命,我不会再放手。”

我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一支羽箭挟着破空之势向我袭来,被冒顿执弓挥开。我们再也顾不得彼此谈笑调侃,振奋精神,亡命奔逃。

好像并没有跑多远,又好像已经跑了一辈子似的,兜兜转转,终于,二人一马瘫倒在荒草地上。

“不知道我上辈子是不是跟马有仇。不然,为什么只要是我骑过的马都逃不过英年早逝的命运?”我沮丧地喃喃自语。不曾想,一抬眼,猛然见到冒顿若有所思的黑眸,眸内冷光离合。

我心底一惊,赶紧低下头去,琢磨自个儿刚才的话是否有哪里不妥。莫非是英年早逝?我也不过是开句玩笑而已。

正自懊恼不安,冒顿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猫是什么?”

“嗄?”我瞠目结舌。

不、不会吧?

匈奴人没有见过猫?

我什么不好拿来做比方,怎么就想到猫了呢?

可是,不是只有猫才长得和老虎差不多,才比较像亲戚吗?

我咬住嘴唇,一时无法可想,只能干着急。

“还有,什么是英年早逝?蟑螂又是什么?”

他步步进逼,我越听越惊,索性抬起头来,直视他的眼,“不知道太子殿下又以为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他的回答直接干脆。

我向天翻了翻眼,“我也是从汉书上面看来的,其实心里也不太明白。”汉书在这个时候对于匈奴人来说,还是比较生僻的东西。

就算冒顿读过,也不可能博览群书。希望此刻能够以民族差异消除他的疑窦。

“什么书?”

不料冒顿在吸取知识方面却一点也不含糊。我想起冉珠曾经说过,冒顿对我用过的放血疗法便是从汉人医书上面学来的。

我的手下意识地扭绞着衣襟,“不记得了,是个躲避战祸的汉人路过部落时留下的。”

冒顿觑我一眼,看得我无限心虚。但,好在,贺赖曦央这个人本身还是真实存在的,无论如何,他总不会想到,我是个灵魂冒牌货。

心里七上八下的,没在意肚子里唱了好久的空城计。

“咕噜……”直到异样的响声在静夜里响起。

我的脸霎时红到了脖子根。

偷眼觑向冒顿,希望他没有听见,可惜,后者唇边早已漾起讥诮的怪笑。

唉!怎么能指望这种人做谦谦君子?

“你肚子不饿吗?”我撇撇嘴。

他也不答话,笑站起来,一步一挪地走到倒毙在地的马尸旁。

一个可怕的意识闪电般击中我的脑海,“你不会是想……”

话音还未落,“嘶”一声,暗红色的血四散飞溅,冒顿撕扯下一块马股上的肉,血淋淋地抛了过来。

几滴血珠子甩在我的脸上,我禁不住一阵恶心,撑着手连连后退。

“我不吃、我不吃……”

被刻意遗忘的、沉睡在记忆深处的影像,大漠、黄沙、焦渴、马血……此刻,仿佛被鲜血激活了似的,一点一点慢慢地从我的脑海中复苏,与眼前的景象不断交汇、重叠。

“我不喝血,不吃死尸。不喝!不吃!”

我拼命摇头。

冒顿讥诮地看着我,“不吃也行,你就等着饿死吧。”

“死就死,我才没你那么野蛮。”

生血的滋味,如今想起来,还让人欲呕。如今,倒升级到要吃生肉了。我紧抿着唇,戒备地盯着愈来愈近的冒顿,心里忐忑不宁。他不会再逼我吧?像上次在乌兰布和沙漠时一样。

心里早已打定了主意,就算他逼我,我也不吃。反正,吃肉不比喝血,强灌下去也没有用。

倔强地扭过头去,不去看他。

第二章云涌(2)

饼了好会儿,似乎听到打火的声音。一回头,果然见他在草堆上升起了一堆火。

这一惊非同小可。

“你是不是怕追兵找不到方向,还给他们点火引路?”

“那怎么办?我可吃不惯生肉。”冒顿慢条斯理地说。

我不敢置信地瞠大了眼,有点不认识他似的。这、这是冒顿吗?是那个月氏人的重重追杀,三千里冰封雪阻的荒原,都没能夺走他的性命、摧毁他的意志的那个冒顿吗?

为了生存,他什么不敢做?不能做?不会做?

这会儿,竟然说他吃不惯生肉?!

一股酸辛而又甜蜜的感觉蓦然涨满了我的胸腔。

这是他吗?是那个冒顿吗?

不,不是!他不是逃亡的冒顿。

他是那个在王庭里,穿最讲究的衣饰,骑最漂亮的马,喝最醇的酒,抱最美的女人的冒顿。

我用力吸了吸鼻子,将不合时宜的软弱酸楚的感觉强自咽了下去。忽然展眉一笑,“对,饱死总比饿死好。”

他挑眉看着我,似笑非笑,“别说我没提醒你,马肉就算烤熟了也很难吃。”

“难吃也要吃。”

我猛扑过去,一把从他手里抢过刚刚散发出肉香的马肉。

“还没熟你就抢?”

“有得吃就吃呗,哪计较那么多?”我撕了一块马肉塞到嘴里,“哇呀!”动作太大,扯动脖子上的伤,痛得我哇哇直叫。

眼眸睨转之间,蓦见冒顿涨得微红的脸,以及眼眸间一闪而过的笑意,快得几乎让我把握不住。

我一愣,怔怔的连脖子上的伤口都不觉得痛了。

忽然意识到,他是憋笑憋得快破功了。原来,冒顿也可以笑得如此纯粹,不是眸内结冰的森然魅笑,也不是故作洒月兑的牵强淡笑,更不是暧昧不明的勾唇讽笑。单纯的,只为喜而喜,为快乐而笑。

有那么一瞬,我恍然迷失在他微笑的眸中,仿佛所有的困难和危险都已不再存在。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因为他就在这里。

因为,他是冒顿!

大约是我呆怔的样子太过奇怪,冒顿横我一眼,仿佛意识到了些什么,面色陡然一僵,背转身去,留给我一个冷硬的背影。

我嘴里咬着马肉,手还抚着颈上的伤口。

却忽然发觉,真的,冒顿说得一点没错。

马肉就算烤熟了,依然很难吃。

满嘴里只充溢着那一股又酸又燥的味道。

终于明白为什么可以生火而不被追兵发现。

天微明时,我被一阵????的声音所惊醒。勉强撑开惺忪睡眼,入目是一片青绿色的高峰,直插云霄。

远望,晨雾如披着轻纱的少女横缠着逶迤的群山,洁白的水袖舞动着轻灵的妩媚。樟子松傲然挺立,红蓝两色的花朵开得漫山遍野,压过了马草的绿色,一直绵延到晨曦微露的天边,仿佛搭起了一道红蓝两色的彩虹桥。

近看,则是静卧在群山之中的一眼清泉,泉水映着湛蓝的天空,碧光莹莹。仿若镶嵌在四壁环伺的群山中的一颗明珠。蓝天、白云、青山、碧水……

我失神地望着眼前秀美的山川,只觉心旷神怡,万虑俱消,不由得暗暗感叹造物之奇,“想不到大漠之中还藏着这样一处人间仙境。”

“这是阏氏山。”

“那……那些红蓝花呢?”

“阏氏花。”

“怎么都是阏氏?”我好笑地扭过头来,却又蓦地一震,愣愣地看着眼前隐在灌木丛中的一杯黄土。

原来,那些????的声音是衣服在草叶上摩擦时所发出的声音。

冒顿正埋头清理着黄土堆上面的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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