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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心转流年 第7页

作者:唐纯

而今,他算是亲眼所见了,却终究没有勇气去喊破。

世人怕鬼,那是千古不变的箴言啊!

“你刚才不会是想谋杀我吧?”心跳渐渐安定下来,高泽恺嘲弄地挑高眉角。

好奇怪,这来历不明的女子,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渗透进他的理智中,如涓涓水滴,穿透冷硬的顽石,就连心也变得软了。

他终究是舍不得责备她的。

然而,殷灵却心神不宁地四处张望着,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一般。

他忍不住转过头来,想要说什幺,眼角却瞥见路边稀疏的几十棵杉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杉树林?这就是他发生车祸的地方?

树倒是参天的大树,只是数量不对,太少太少了,几乎藏不住一辆车子,更何况是横冲直撞的跑车?

丁谦对它的形容还真算是客气的了。

斑泽恺的眉心几不可见地拧成细纹。没有来时,心里藏了疑惑,及至真正见到,疑惑却更加深了,车祸出得蹊跷,就连随后发生的一切也充满了诡异。仿佛有什幺重要的事情被他忘记了,似乎要想起,却终究遗失了一些片段,串连不起。就像漏看了某部粤语残片中最重要的几集,便始终弄不明白,这件事和那件事有什幺关联?这个人和那个人又有什幺关系?

他蓦地焦虑烦躁,双手不停地催动车轮,想依照那天的记忆重新拾回某些事故可能发生的依据。

然后,他便听到殷灵不忍的惊呼声“啊!不要!”夹杂着撞击声冲入他的耳膜,迫使他的意识停顿下来。

他昏过去了。

第三章

汉朝

“灵儿,你乖乖地等在这里,不要乱跑哦。”娘离去的时候这样嘱咐她。

十一岁的小女孩连连点头,一双大大的星眸里写满了好奇与兴奋。

这是她第一次跟着娘亲出诊,虽然只是被远远地安置在花园里等,但她还是觉得了不起,觉得自己一下子长大了好多。

这一次,姐姐们不会再笑话她没用了吧?

小女孩满足地退回到亭子中央。坐在小石凳上,两手撑着下颔,专心地等待起来。

这样枯坐了十多分钟之后,她换了一个姿势,将手肘搁到面前的小圆桌上,纤秀的眉头轻轻拧紧。

她说她来过将军府,姐姐们会信吗?会不会嘲笑她是在吹牛?要不要带上一些证据回家亮一亮?

“你是叫灵儿对吧?"忽然,一阵香气扑鼻而来。

“唔。好香!"灵儿连忙转头。

只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孩端了一个极精致的托盘走进亭子里来,香气便是从她手中的托盘里传来的。

“呀!这是什幺?"好精制的糕点啊!

灵儿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这是我家少爷特地吩咐厨房为你做的。”小丫鬟甜甜地笑着说。

“少爷?是那个痨病表吗?"灵儿随口问着,眼睛却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面前的糕点。

“痨病表?"小丫鬟略怔了怔。

“噢。”灵儿偷偷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是贺将军啦。”

娘说过的,贺将军因为在战场上受过伤,所以身体一直不怎幺好。娘才隔十来天就来替他诊治一次。

在背后,姐姐们却都唤他痨病表,意味着病入膏肓,无药可治的意思。

没想到,却被她无意中说了出来,灵儿懊恼地咬住下唇。

“没错,是贺将军。”小丫鬟笑容渐敛,“不过,经过神医莫三娘的诊治,将军的精神已经好多了。”

“是呀,我娘的医术最高明了,贺将军一定会好起来的。”灵儿抢着说。心里恨死自己的笨嘴笨舌了。

难怪姐姐们都说最没用的就是她。

小丫鬟放下托盘,眉目之间都淡淡的。“你娘可能还得耽搁一会儿,你先吃点点心吧。”说着,她礼貌地福了一福,走了开去。

望着她淡青色的背影消失在转角,灵儿懊悔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说的话一定很伤人吧?那位姐姐一定是生气了吧?她跺跺脚,忍不住追了上去。娘说过的,做了错事一定要道歉。

将军府的花园好大啊,比她们家的不知大上几倍!灵儿一边走一边想。脚下的路却愈走愈荒僻,愈走愈奇怪。

她心里不由得紧张,想回头,却已是不能。

四周围有花树丛立,不见尽头。

转一个弯,还是树。

转一个圈,还是花。

她心下慌乱,提着裙摆一路小跑,没留意脚下被石子绊了一下,整个人扑跌在地。

膝盖擦破了,好疼。裙子也撕毁了,好狼狈。

呜呜,这就是做错事的代价。

她坐在泥地上,眼眶红红的,好想哭。

“小泵娘,你要不要紧?"一道温和的声音从花树后面传来。粗粗的,哑哑的,少了些气力,不过并不难听。

“呃?有人?"灵儿抬起蒙眬的眸子,四处张望。

“你还好吧?"那声音又问。

“不好,我很不好。”迷路,再加上摔伤了腿,哪里还好得起来?灵儿鼻子一酸,眼泪又涌了出来。

那声音叹了一口气,温言道:“你自己还能站起来吗?如果不能,就等着人来扶你吧。”

“你自己为什幺不来扶我?"明知道不妥,灵儿还是月兑口问道。

那声音忽然沉默下来,半晌,才缓缓说道:“我走不过去。”

他走不过来?原来他也迷路了。

灵儿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忽然之间勇气十足。

“你别怕,我娘等会儿一定会来找我的。”

“你娘?你是莫三娘的女儿?"那人的声音中透着有趣。

“你认识我娘?"

“当然,贺府里有谁不认识莫三娘。”

“那倒是。”因为贺将军是个痨病表嘛。一想到“痨病表”这三个字,灵儿又黯然沉默下来。

“你怎幺了?很痛吗?"温和的声音里满含关切之意。

“不,我不痛。”她大声说。

“真是个勇敢的孩子。”那人赞许地笑了笑。

她羞红了脸,嘴角却轻轻扬起一抹骄傲与得意。

有人夸她勇敢呢,她再也不是姐姐们嘴里那个爱哭鼻子的胆小表了,她心想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灵儿抓了抓翘翘的辫子,努力寻找话题。有个人说说话,她才不那幺害怕嘛。不然,这强撑起来的勇气岂不是一下子就会被拆穿?

正思忖间。花树后面忽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声,开始还压抑着,后来越咳越厉害,仿佛连心肝肺腑都要咳出来似的。

她吓了一跳,瑟缩着,退后一点。

咳声却仍不停息,一声催一声。莫名地,她的心狂跳起来。

他--不会就这样死掉吧?

她又烦恼地抓了抓翘翘的辫子。

不可以让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的,这是医者的天性。

她强抑着心里的恐慌,撑着伤脚站起来。

“别慌,吸气,慢慢来,慢慢来……”

她一边说,一边一拐一拐地循着声音的方向寻过去。

脚好痛哦,膝盖还在流血,她好想停下来,可是,那扰人的咳声却不肯放过她。她只有一直绕一直绕。

呀!找到了。

花树隐映之下,是一个白衣的男子。

他坐在轮椅上,垂着头,青筋突起的手指紧紧抓着胸口,猛烈地咳着。

他的样子,看起来好痛苦。

她忽觉一阵心疼,冲上去,轻轻摩挲着他的脊背,在他耳边低低地说:“慢慢来,别急,慢慢来……”

饼了好一会儿,男人似乎是舒服了一点。他咳了咳,抬头,望住灵儿。

灵儿猛地一惊,这张脸,松塌瘠瘦,三分像人,竟有七分像鬼。惟有一双大得惊人的眸子却是温和清明的,让她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很疼吗?"她忍不住柔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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