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要嫁给谁?就是买衣服给我的严伯伯吗?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为什么我没听你提过?”
母亲年年都在说嫁,可是却没有一次能成功。她听得多了,原本已无动于衷。可是,今天却觉格外刺耳。
她不要母亲出卖自己来供养她读书,她更不想去什么日本。
“怎么?你也开始关心我要嫁给谁了?”夏竹君的口气带着恶意的讥讽。
冰冻三尺,非—日之寒。
她和母亲之间的关系是不可能有所改善了,多说无益。
她摇摇头,解下书包,不胜倦累。
“你不用说,我明白,你心里根本就瞧不起我,
巴不得没有我这个母亲。”夏竹君仿佛是不在乎地挥挥手,然后低头收拾起一地的凌乱。
“妈,我去做饭。”她逃也似的走了开去。
罢跑到厨房门口,忽听得母亲自言自语道:“这一次,我算是孤注一掷了,如果连那么老的老头子都能抽脚走人的话,我夏竹君还混什么呢?”语气说不上沧桑,但就是令人心酸。
夏小汐怔了一怔,匆促的脚步忽然慢下来,像是重逾千斤。母亲说得没有错,她其实是瞧不起她的,可是,当瞧不起的那个人是自己的母亲时,那分轻视中就必定夹杂着同情、怜悯,以及对自己无能为力的痛恨,甚至还有那份挥之不去的自卑。
她像轻视母亲一样地轻视着自己。
有什么改变呢?她差点以为她真的就要成为公主了,可是,骨子里,她毕竟只是一个灰姑娘,永不可能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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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就这样降临了,街灯次第点亮,模糊了天边的星光。
街角的风有些冷,凌浩然却浑然未觉,半个身子仍趴在路边的栏杆上,全身的力气好像都散了似的,可胸中那分热切的企盼却灼痛了他的心脏。
他等着,计算着时间,听见自己的心在不规则地跳动。
八点差十分。
他的手心里微微冒出了汗。
她到底会不会来?会不会?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过,从来没有!
城市里的夜晚,是高潮的开端。
四周的人群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他却仍巍然地,坚定地趴靠在那里,耐心地等待。
她是一只鸵鸟!他一直都知道。
当她遇到不开心的事,或者是不想面对的人,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逃。抿唇,低头,而后转身走开。她一直就是这样解决那些自认为无能为力的人和事的,不是吗?可是,这一次,她打算要逃多远、避多久?
从荷花池回来之后,他在教室里看不见他,心中的那分恐慌便开始无限制地蔓延开来。各种各样的猜测如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飞转,她会不会休学?会不会就此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这才发觉,她在他心目中竟然已经占据了这么重要的位置。
这才后悔,为何没有早一点意识到这些?
如果,他肯早一点面对,早一点承认,也许,事情就不会演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了。然而,应该还是来得及的吧?不论她要作出何种决定,他都应该还是来得及阻止和改变的吧?
他不由得看了看勾在掌心里的手机,现在是八点而她,还没有出现。
整整两个小时了。
信心开始有了一点点的动摇,惶惑与恐惧交相煎熬,令人崩溃。
他的手指不由得按下了那个已烂熟于胸的号码。
“喂?”活筒里传来夏小汐特意压低的不胜其烦的声音。
凌浩然的嘴角勾出——抹微笑的弧度,口气坚定而有力,“我再说一遍,我现在在你家门口,我真的有事要跟你说,我再等你十分钟。十分钟后,你如果还不来,我就到你家楼下叫你。”话说完,他立刻挂上电话,不给她思考的空间。
然后,他继续安静地等着,认真地计算着时间。
丙然,夏小汐在五分钟后气急败坏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乌黑的长发松松散散地系在脑后,有些皱皱的家居衫外面随便套了—一件外套,看起来是走得很急的样虽有些狼狈,却别具温馨动人的感觉:他眼神一动,亮得耀眼,“你到底想干什么?”夏小汐的口气十分恶劣。
他最后那通电话,摆明了是威胁,然而,可恶就可恶在,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今晚的月色——”本来想得好好的说辞,却在见到她的一刹那咬到了舌头,于是,月兑口而出的变成最烂的陈词。
“嗄?”他又在搞什么鬼?她的脸上已经不单单是诧异。费了这么大的劲把她叫出来,难道仅仅是为了看月亮?还是,这其中又包含了什么阴谋?
她的表情立刻垮了下来,换上—副无动于衷的冷漠,自卑的极限就是自傲,她必须学会保护自己。
他懊恼地吸一口气,寻回几分往日的淡定从容,“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跟你之间有什么好说的?”
“夏小汐。”他耐着性子,直直地对视着她的眼,说:“我知道你还在生气,其实,我不是——那件事——我不是故——”
“那件事?你想说的究竟是什么事?我跟你之间能发生什么事?”她挑眉反问,双手却下意识地拉紧了外套,仿佛是拉紧了坚硬的壳:
他微微皱眉,她又在逃避问题了,就是不肯给他解释的机会。
“好了,就算是我的错,是我不对,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到底想我怎么样呢?”他急了,扳住她的肩,不让她躲藏,他已经够低声下气了,她为什么不肯给他机会,不肯好好听他说?
什么叫做算是他的错?她皱着眉,恶声恶气地打断他的话:“你不是老大吗?大家不是都听你的吗?你能犯什么错?我又能想你怎么样呢?”
她的态度是那样多刺,那样不悦,令他心头一阵烦躁,思维纠结混乱成一团。
“你一定要跟我吵架是不是?”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紧憋的闷气在四肢百骸乱窜,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我怎么敢?”他搞清楚了没有?是谁拉着谁吵架的?带着一种任性和脾气,她转身要走,“如果你没什么话要说,我想我该回去了。”
“不准走!”他不假思索地抓住她的手。
“你想干什么?”她嫌恶地想甩开,就是这样了,每次都是这样,总是在强迫她,威胁她。
凌浩然不管她的抗议,将她的手抓得紧紧的,说道:“你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语气说话?难道一个人就不能犯错吗?你难道就从来没做过错事?”
从来没有做过错事?不,她的错事是做得太多夏小汐觉得胃抽筋得厉害,她毫不客气地瞪视着他,不再像一只鸵鸟,倒像是一只生满尖刺的刺猬,“我告诉你,凌浩然,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你,能不能请你以后不要再纠缠着我?”
她的话,一句句都像毒箭,漫天射向凌浩然。
凌浩然愕愣了一下,他曾经设想过几千几百种可能,但就是没有想到她会用这种厌憎的语气来跟他说话。
面对着夏小汐毫不留情的眼神,他迟疑了一下,心头小小的挣扎,最后,到底还是作了抉择,“难道,你就真不能原谅我这一次?”说到最后,他几乎是用企求的眼神看着她。
她对他怎么样都行,他就是无法忍受她讨厌他。
少年骄傲的心怎么能容许被拒绝?
然而,夏小汐却只是一径的冷漠,撇开脸,仿佛是连看他一眼都嫌多余,“对不起,我忘了你做过什么事是需要我原谅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