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紫绢冷眼旁观,今日之局,想不逃是绝对不行了,她虽不想弄成如此僵局,却也容不得她多做解释。
走就走吧,跟着小麟,走到哪里,她都愿意。
她暗中扣了一枚绣花针在手上,那是她走得匆忙,别在衣襟内忘了取下来的一根针。因为只此一枚,她显得格外谨慎。
平日虽跟着姐姐学了一些发射暗器的技巧,但从没有临场试用过,况且,她的身子还被绳索绑住,束缚了她的准头,她的手心里紧张得一片糯湿。
好,机会来了,她眼看着猎风的手脚都被南宫麟缚住,她稳稳地将绣花针掷出,眼看着绣花针没入猎风的肩头,她忍不住心跳加快,一阵狂喜,月兑口喊道:“快走!”
南宫麟虚幌一招,终于月兑出猎风的控制,他展开身形,飞快地掠到静室门口,只要一步,他们就海阔天空了。
然而,他们只觉眼前一花,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南宫麟立定,看清了眼前之人后,惊呼出声:“大哥?!”
门外之人正是南宫麒。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站了几百年。他冷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象一尊不辨悲喜的塑像。
南宫麟嗫嚅着,含糊不清地祈求道:“大哥,我跟你说过的,我早就跟你说过,我遇见一个心爱的女子。在这一生,我不会爱任何人胜过爱她了。你们这桩婚姻本来就是错误的,你也不想,是不是?你把她还给我吧。好吗?大哥,好吗?”
颜紫绢在烟波阁里一住月余,这其间南宫麒只去过一次,在他的内心里,也抗拒着这一场莫名其妙的婚姻吧?他会慨然同意自己带紫绢走吧?他一直那么信任的大哥,会成全他这微小的幸福吧?他什么也不要,什么都不争,只想和紫绢共度一生。这些,不会防碍到任何人吧?
南宫麟满怀希望地看着南宫麒。
然而,他听到南宫麒用他那一贯冰冷的腔调在这样说:“二弟,我虽知你不拘小节,但,叔嫂有别,你们以后最好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免得惹人闲话。况且,你嫂子初来乍到,应该还未适应你的热情,你可不要吓坏了她。”
“大哥,不是这样的,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些。”南宫麟着急地争辩着,也许,大哥还不知道他和紫绢之间的故事,他自己安慰着自己。
“二少爷,大少爷站了这么久,应该很累了,你怎么还挡在门口不让他进来歇息歇息呢?”文绣提高声音,打断了南宫麟的话。
南宫麟遽然一惊,原来大哥早就站在门外,难怪文绣一直在对他打着眼色。那么,大哥早已经知晓一切了?他一再强调紫绢是他的嫂嫂,这又是在告诫他一些什么?
是的,嫂嫂,叔嫂有别,如果他带同紫绢私奔,那么,不止是紫绢的名声受辱,就连整个麒麟楼也会蒙羞。
他怔怔地,无言以对。
南宫麒一双锐利的眸子笔直射向远远站立着的文绣,她又在提醒他,她总是在帮他。就在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最爱的女人是别人之后,她仍然关心他!
就连他刚刚过门的妻子,也要背叛他!
心中的嫉恨如蛇一样啃啮着他的心。
我不会让你们如愿以偿!他狠狠地对天发誓!目光中有阴冷的杀机一闪而没!
“麒儿,你来了就好了,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你的妻子,她对你的母亲犯下了弥天大罪,如果你是一个孝顺的好孩子,你就替你爹娘杀了她!”老夫人松了一口气,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南宫麒身上。
“女乃女乃,她是我的妻子,我不管她是颜紫绡也好,是颜紫绢也罢,总之,以后谁也不许动她一根毫毛!”南宫麒挥手解开颜紫绢身上的绳索,将她拉到自己身侧,目光冷冷地扫过室内的每一个人。
他才是楼主,他是一家之主,每一个人都要听他的命令。从此以后,他不必再去为别人的一两句称赞之词而去取悦他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他拉着紫绢的手大步离去,她是他的,没有人能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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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波阁里。
颜紫绢平静地绣着她的百鸟朝凤图。她本来就是一个喜怒不大行于色的女子,更何况,在如今这种情形之下,她的喜怒哀乐已经不再重要。
她的生命握于南宫麒掌中,他不会在乎她的感受。
其实,她何尝看不出?他只是一个要强的孩子,护着自己的玩具,不让任何人染指。
“小姐!二少爷来了!”莺儿那故意压低的声音仍如雷鸣一般响彻耳际。
她的手一抖,针刺入雪白肌肤,点点艳红沁出指尖。
她再如何强作镇定,也会在南宫麟出现的刹那全盘瓦解。
“小姐,你没事吧?”莺儿惊问。
紫绢只微微摇头。凤凰难为,画布上那空缺的一块什么时候才能圆满?
她放下针线,回过头来,眼光对上南宫麟那沉默了然的黑眸。
万千言语,化为无声。
南宫麟直勾勾地瞅着她,似乎要看到她内心深处去。
他只错了一次,那一次,他不该不告而别,可是,上天居然不肯给他改过的机会。如果这是对他的惩罚,那么,这惩罚未免也太重了些。
他苦涩地拧眉。
然而,这其中,最令他震动的还是哥哥南宫麒的改变。
他并不爱紫绢,可是,他又不肯放过他们,这是为了什么?
难道,这是上天对他的考验?
他跨前一步,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目光中有放纵的决绝:“紫绢,跟我走!”
错,就再错这一次吧!
一次错误也许只能用另一次错误来弥补!
紫绢温柔地望着他的眼睛,她很想很想,就这样随他而去。从此跟着他,诗酒相伴,浪迹江湖。那会是多么畅快淋漓的人生!
然而,她不能。
她不能这么自私。
她和他即将背离的都是自己最亲的亲人。
且不说这些,那一日,在老夫人的静室之外,她早已经看穿了南宫麒的居心。
在老夫人下令格杀她的时候,在南宫麟频频遇险的时候,他始终不出现。
可是,一旦形式急转而下,他就挡在门外。
他早已存了心,不会放过他们任何一人。
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机已经尽收紫绢眼底。
对于他嫉恨的内心,他身边的人因为包容而有所忽略,但,他绝对逃不过紫绢审视的双眸。
杀心既起,小麟只要行差踏错半步,南宫麒就会置他于死地。
为了保全他的性命,她也不能跟他一起走。
何况,她的身上还背负着纵海帮上上下下一千多条人命。
她犹记得南宫麒带她离开静室之后对她所说的那一番话。
“我和令姐颜紫绡的帐还没算呢,她却自不量力地和一个楞头小子找上门来,你说,我该拿她怎么办呢?”话虽说得慢条斯理,但,语气里的威胁显而易见。
他是故意告诉她紫绡的下落。
如果,她有任何妄动,第一个遭殃的就会是紫绡!
走?谈何容易!
她对着南宫麟缓缓摇头。
她只要他善待自己,这样就足够了。
南宫麟握紧她的手,极度不甘心:“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我们去海上,找一个没有人的小岛,过此一生,这样也不行吗?”
这样也不行。小麟,难道你不知道吗?
天下之大,没有容得下他们这两个叛逆之人的净土。
“我知道,我全知道,你是为了纵海帮。这全是我当日测字之过。”南宫麟摇着头,含糊不清地低喃。
当日在白云寺为“绡”,“绢”二字测言,原本只是玩笑之语,没想到一语成齑,造成今日之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