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明白了,你是来找大哥的。”南宫麟理解地笑笑。
文绣一时惴惴然,怕他明了自己的心事,于是,头一抬,说道:“我刚才听老夫人跟老爷商量着要为大少爷办喜事了,所以想先来跟他说说。其实,我现在不说,他早晚也会知道的,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办喜事?是哪一家的姑娘?我怎么没听说过?”南宫麟疑惑不解。
“麒麟楼的大公子要办喜事,哪一家的姑娘不是争先恐后的?”文绣语带讥诮地道。
南宫麟微笑着拍拍她的肩:“如果是这样,你也有不少好处呀,有人帮着你打理这个家,你不是轻省许多吗?”
“文绣是丫鬟命,不在乎做多做少,只怕无事可做。”文绣对着南宫麟福了一福,转身离去。
南宫麟望着她的背影,怔怔的,这次回来,他感觉到一种难言的陌生,母亲的病情,哥哥的客气,以及文绣的冷淡,一一在他心头堆积,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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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麒麟楼从选新娘到布置新房,已经一概打点妥当。
想当日,麒麟楼将为大公子选亲的消息传达出去之后,整个武林为之轰动。举凡家里有年满十六到二十五岁的女子,都托了媒人前来说亲。上上下下,正道绿林,人人都以能跟麒麟楼结亲为荣耀。
扁是要选一位门第相当,才貌倾城的孙媳妇,老夫人就忙了个不亦乐乎。
至于布置新房一事,就全权交由文绣负责。
于是,麒麟楼内开始张灯结彩,张贴双喜字,将向来沉肃巨大的麒麟楼妆点得喜气洋洋,比大过年还热闹!
一应所需各种货什全都由快马从京城江南各地搜寻而来。
众人合力,先将麒麟楼半山的空地清理出来,摆下一百多张桌子,这当然都是为各门各派弟子准备的。
除了这些,麒麟楼还将山脚下的练武场搭上棚子,准备摆上几千张桌子,开几天几夜流水席。到时候,无论是过往客人,村中老小,江湖闲杂,只要过来说句吉利话,一律招待酒饭。
这番大手笔除了意在展示麒麟楼雄厚的财力外,也为了想趁这热络的喜气冲冲喜,就盼能冲去南宫夫人白吟秋身上的病魔,让她早日康复!
三天前,老夫人将亲自写好的喜帖派发各处,这场闹哄哄的选亲风波才算告一段落。最后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老夫人雀屏选中之人既不是尚书家的小姐,也不是武林大家的闺秀,更不是江湖成名的侠女,而是一向不与中原武林交睦的海盗颜千岭的大女儿——颜紫绡。
听说,这位颜大小姐美若天仙;听说,这位颜大小姐娇纵野蛮;听说,这位颜大小姐好武成痴;听说……
但是,这些毕竟只是传说而已,没有人真正见过她的真面目。
大家都纷纷揣测,不明白老夫人究竟是看中了她哪一点?
不过揣测归揣测,没有人敢提出任何异议。
整个武林之中,只要与南宫家沾得上一点关系的人,全捧着大礼来到麒麟楼大门前,挤成了车水马龙。
南宫麟忙进忙出,招呼着客人。
大哥的婚礼,他比任何人都卖力,他实在也希望大哥能找到一位红颜知己,驱散他心间眼底的孤独与落寞。
乍一听到新娘子的人选居然是颜紫绡时,他着实大吃了一惊。麒麟楼内,没有任何人比他更了解颜紫绡,她那个火爆的脾气对上大哥强硬的个性,那真好比热锅里炒栗子。
可是,细想一想,大哥这样的冰山也的确是需要象她这样的火海才可以将之融化。
包何况,试问:世间女子,有几人能及颜氏姐妹容貌之万一?
这样一想,他又由衷地为哥哥感到高兴。
而且,私心里,他认为颜紫绡做了他的嫂嫂,他和紫绢之间的婚事怕也是无人反对了吧?这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身着喜服的南宫麒,肩正腰直,睿智深邃的黑眸里含着莫测高深的冷峻。和弟弟南宫麟的洒月兑开朗比起来,他显得沉稳端肃得多。
他淡漠地站在人群之外,看着这一群群莫名兴奋的人。
他不明白他们都在高兴一些什么?
为什么人人脸上喜气洋洋,独独他没有?
俗话说: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乃人生四大乐事。
虽然,他现在经逢的是四大乐事之一,可是,他一点也没有高兴的感觉。
从小到大,可以说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是能够由他自己做主的,更没有任何一件事值得他高兴。
自他有记忆以来,他就为父亲的夸赞而活,他唯一感到开心的事情是得到了父亲的夸奖。
即使他接掌麒麟楼以来,他也以此为人生的唯一目标。
他是为父亲而活。
就象此刻,如果他牺牲掉终身幸福,娶一个从未谋面的女子做自己的伴侣,就能换回母亲的健康,能驱走父亲的忧虑,那么,他就是心甘情愿的。
也可以说是快乐的。
“快看!轿子来了!新娘子来了!”人群中掀起一阵兴奋的骚动,众人簇拥着南宫麒迎过去。
进山的官道上缓缓走来一队庞大的送亲队伍,前去迎亲的媒婆颠着小脚,颤巍巍地走在前面。
本来是应该有南宫麒亲自去迎亲的,但因喜事办得仓促,事有权宜,所以只谴了一位媒婆前往纵海帮,好在江湖儿女不拘小节,颜千岭也并不计较,倒省了南宫麒许多麻烦。
“新郎倌,踢轿门啦!”媒婆小声提醒道。
南宫麒绷紧了一张俊颜,这是一个下马威。听说这位颜紫绡姑娘习得一手好功夫,他倒要试一试她的胆量。
他的黑眸之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谑笑。
缓缓抬起脚,将劲力贯穿于脚尖,猛地向轿门掼去。
要想做他南宫麒的妻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今天,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她大大地丢一次脸,也好舒解他半个月以来压抑在心中的不快。
脚落处,疾风骤起,吹得那八抬大轿如秋后落叶一般向后倒飞去。
众人哗然变色。
一时之间猜不透新郎的心意,谁也不敢贸贸然前去营救那可怜的新娘。
可是,只在心念电转之间,红衣的新娘子掀帘,飞身而出。只见她翩若惊鸿,在空中徐徐落下,头上的喜帕因为身子的坠落,被气流缓缓托起,掀之若揭。
众人屏息凝神,拭目以待,都想一窥新娘子传说中的绝美仪容。
然而,她的身形却并未就此顿住,忽临空回旋,盘卷而下。她身上的喜帕,裙摆,饰带团团围绕着她,摇曳如回风舞柳。
所有的人齐齐怔住,目瞪口呆,浑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等待新娘子缓缓落地,轻轻整理了一下衣衫,大家才爆发出如雷的掌声。
“新娘子真是名不虚传!”
“老夫人的眼光果然超绝!”
“新娘子的这身轻身功夫当真是天下无双。”
一时之间,逢迎谄媚之声不绝于耳。
一直站在一边的南宫麟只是微笑着摇头,这些人真是见识短浅,就这份轻功,早在海上,他就已经见过了,颜紫绢在海啸之中驯服大鲨鱼时,比这个还要高明好几倍!只是,没有想到,紫绡也有此身手!
“好啦好啦,新郎倌快背新娘子进大堂,不要误了时辰。”媒婆惊魂不定,只想速速交差了事。
南宫麒有些微的诧异,他本来只想看她惊恐而狼狈的样子,却没想到她有如此惊人的镇定。
在喜帕起起落落之际,他已惊鸿一瞥,看见了她的容颜。
那堪与月色竟辉的绝色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