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麒的心凉了半截。连猎风都没有办法的人,就非是黑白双煞或青龙之辈了。那么,翩翩的危险更加深一分。
他镇定地拍拍猎风的肩头,将他扶坐在椅上,这才冷静地说道:“把你看见的和知道的,慢慢讲来。”
猎风点一点头,神情有些扭捏,“早晨,我看见翩翩姑娘背了包袱慢慢吞吞地走出门去,便……便远远跟在后面,想看看她要做什么。”
“然后呢?”南宫麒假装没有看见他微红的脸,继续问道。
猎风快速抬眼看他一下,嘴巴张了张,却又顿住。他是很喜欢偷偷看翩翩姑娘不错,但,那完全只是因为她长得像文绣而已。从前,他不敢向文绣表白,现在,他更不会去奢望翩翩,他只要能远远地看见她,知道她平安快乐,便已知足。而这些,他要怎么跟大公子说?
南宫麒见他呆怔,微微一笑,道:“翩翩年纪小,性子倔,她叫你一声大哥,你看着她是没错的。”
猎风感激地看他一眼,接着道:“当时,我看见翩翩姑娘走三步,退两步,又回头等片刻,再走三步,退两步,我感到奇怪,不知她在做什么,却又不敢打扰了她。”
南宫麒摇摇头,为之莞尔。
“这样过了一会儿,前面忽然出现一个人……”
南宫麒神情一肃,仔细倾听。
“我听见翩翩姑娘叫那个人做少教主!”
少教主?什么教?
南宫麒拧一拧眉。
下意识地将手中铁牌举至眼前细细查看。
“南宫兄,这铁牌你是从何而来?”一直站在一边的步沧浪月兑口而出。
南宫麒倏然一凛,“你见过它?”
“我虽没见过,却深知它的来历。”步沧浪顿一顿,回头问猎风,“那个人是不是神情呆滞,面色苍白?”
“不错,活像一具僵尸!”猎风一拍大腿。
步沧浪眉心纠结,抿唇不语。
“如何?”南宫麒问道。能令步沧浪失措的人,和令猎风受伤的人,看起来一定非同小可。
“是拜月教!”
此言一出,厅中人人色变。
拜月教曾是武林中最残忍、最阴毒、最神秘的一个组织。无意中闯入那里,或是不小心得罪了他们的人,下场之惨烈令人不忍卒睹。
然而,近十年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很少到江湖上走动,令人几乎要将之遗忘。
但,年长一辈的人对他们的凶残与嗜杀却仍记忆犹新。
翩翩此行,实是凶多吉少啊。
“大公子,对不起,是我没用,我没有阻止他……”猎风自责不已。
“这不是你的错,劳动少教主亲临,看来,他们对翩翩是志在必得。”
他的眼光定定地落在黑铁牌上,脑中众念纷转,该如何去救她?她到底犯下什么错?拜月教的总坛又在何处?
这一切的一切,是半点头绪也无啊!
可是,翩翩留下铁牌,一定是有所指的吧?
她那么聪明,到底要告诉他什么?
“别担心,翩翩暂时还没有危险。”步沧浪安抚地说道。
“怎么讲?”南宫麒闻言,为之一振。步沧浪既然知晓拜月教,多多少少也应能猜出一点端倪吧。
步沧浪接过他手中的黑铁牌,拿在手中把玩片刻,嘲道:“你可别小看这一块铁牌,就是它,使得人人以为依靠它便可以称霸武林。”
南宫麒想起那一日在船舱中时,他们明明已处于劣势,可一旦催发了铁牌的力量,黑白双煞便溃不成军。
原来,它果然是一种神秘武器。
那么,他们一日找不到铁牌,翩翩便一日没有危险了?
南宫麒沉吟不语。
猎风激动地道:“既然是这样,我们还等什么?拿了铁牌杀到拜月教去,救回翩翩姑娘。”
“救?如何救?”南宫麒面色一沉。
“当然是直接冲进去要人。”
“你以为拜月教是什么地方,由你说进就进?”
“最多拼了性命。”
“你丢了性命,翩翩就能回来了?”
“那你说怎么办?”猎风梗着脖子道。这是他第一次顶撞他,他真难相信,大公子竟然会见死不救?
“怎么办?当然是等!”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凝的笑。
鱼饵在手,何愁鱼儿不上钩?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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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水桥畔的野菊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十几年如一日。
但桥那头的红颜却日渐枯竭,不复从前。
望着熟悉的,班驳破败的桥身,顾翩翩的眼皮忍不住一颤。
什么都没有改变呵!
当日,她从这里走出去,如今,却又从这里走回来。走过去,那里便是一座墓,死气沉沉,埋葬了姑姑一十六年的青春年华,而今,竟也想无情地将她吞噬吗?
“翩翩,现今圣月令对你来说已毫无意义,你为什么还执迷不悟?”顾临渊苍白的脸上隐隐带着些郁郁的青气,使他的面色愈加骇人。
彼翩翩不慌不忙地踏上泠水桥。
“翩翩——”
“少教主!”顾翩翩没有回头。这一次,她叫他少教主,一个充满隔阂的称呼,一道充满禁忌的桥,将他与她生生阻隔了开来。“你何必心急?只要有我和姑姑在的一天,总会让你知道圣月令的下落。”
到那时,便是麒哥哥带着它来向你纳命的一天。她在心中微微冷笑。
“你在威胁我?”顾临渊的嘴角抽了抽。
“我怎么敢?”
“你有什么不敢?盗令,私逃,这些都是叛教的大罪。这一切,我都可以不追究,只要你交出圣月令,你便还是神教里的小鲍主。甚至,我还可以求父亲还姑姑自由。”
泵姑?自由?
彼翩翩目光如灼,望着桥那头浸沐在野菊花香气中的铁皮小屋。
这是一句多么吸引人的字眼。如果是从前,她听到这句话也许会感激涕零。
但,现在她不这么想了。难道离开了铁皮屋,她和姑姑就得到了真正的自由了吗?她和姑姑就真的能月兑离拜月教的掌控吗?
一日是圣教的人,终生便是圣教的鬼。难道,这不是拜月教的教义吗?
还有,十六年的青春,十六年的孤独,十六年漫长的岁月。难道,仅仅只是一句归还就可以将这一切全都抹杀吗?
她会记住的——
她会记住这一切的。
这——是他们欠她的!
她要向他们一一讨回来。
所以,她必须跟自己赌一把,赌她对南宫麒的信任。她相信,他会来救她的,虽然,这分信任中时时会冒出一点怀疑来。
他肯为她冒这么大的风险吗?会吗?
她暗叹一声,摇摇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因为,除此以外,她已无路可走。
“少教主,我还得提醒你一句,要是你让我和姑姑饿着了,说不定我真的会失去记忆哦。”她故作轻松地抖一抖肩膀,加快了脚步。
彼临渊浑身一震,白得透明的脸上青筋浮动,甚至连灰白的骨头也隐约可见。
她走了,走得义无反顾。
她宁可选择孤老一生,也不肯向他低头。
难道,他就那么惹她讨厌?
他蓄满怒火的手紧握成拳,“呼”的一声击向桥头的栏杆。
朽败的桥身猛烈地晃了几晃,仿佛随时要坍塌的样子。
好!顾翩翩!你既然选择了地狱,就永远也别想再回到人间。
第十章
“翩翩,你回来了?!”铁铸的地板之下传来一声沉闷的叹息。
“姑姑!翩翩想你了嘛。”顾翩翩嗲声嗲气地撒着娇。
铁铸的地板被掀开了一角,露出一方昏暗而阴冷的地穴。隔着架满钢箍的洞口,顾翩翩愉快地蹲来,向里探望着,“姑姑!你给我看看嘛!有没有因想我而变得憔悴一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