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儿白眼一翻。“那可见他们俩真的清白。没事!”
校花悲观地摇摇头。“我拜托你们别搅局了,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行吗?不然要是哪一天让她知道,我实在没脸再在这街上混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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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嫣对麦石千对她的私人邀约感到十分意外。
红姑外出;尹嫣循佣人的指示来到二楼露台小厅。落地窗前的躺椅上,老人独坐静寐。黄昏的霞光将他笼罩在模糊的低调中,使得那背影看来极为孤寂。
那一刹那的影像令她印象深刻。这是一个孤独的老人呵!他身上静穆深沉的孤单像是一阂凄凉的哀调。这和她以往见到的麦石千有多大的距离!
石千说良杰晚上有个法务部的宴会,要九点过后才回来,请她来便饭是他个人的意思。他想见她。
晚饭就在二楼开,清淡精致。石千席间突然笑笑说这或者是他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单独约她共餐。他说总觉得自己没有太多的时间。尹嫣讶然!以前人前的他总是谈笑风生十分健朗,他近来的悲观颓丧让她心中升起不祥之感。
“麦伯伯,为什么要这样说?医生说您的身体只要好好静养,还是能和正常人一样活动,至少比起刚出院,已有很大起色……”
他抬起手制止她,笑笑。“我自己的身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需要你们来哄。你红姑表面是乐天派一个,实则背着人偷偷掉眼泪,我哪有不知道的”麦伯伯今天找你来,早就不把你当外人看。良杰昨天跟我提起想向你求婚,我想你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她更意外了!求婚?良杰与她分明还没走到那个地步。
“我猜的果然没有错。”他淡淡看她一眼。“不过你迟早会成为麦家人吧?”
他是存心作惊人语?面对她的惊诧,在精明洞悉一切的眼光下,麦石千和蔼地笑了。“当然,这要看你自己愿不愿意,还有我那两个傻孩子争不争气。至少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我不晓得伯伯这话从何说起,我和他们都是朋友,如此而已。”
“良杰最近跟我处得不太愉快,是为了财产分配的事。他很不能谅解我的安排;他不明白,我亏欠他大哥大多太多!也许他想借成家这一事实来改变目前的情况。”他定定地看着尹嫣。“你一定感觉奇怪,为什么扬波跟从母姓姓孟,而良杰一直跟着我。都是我的错,我这一生亏欠最多的是情,偏偏伤害最深的都是所爱的人,注定这辈子已无从偿还。连自己的儿子都免不了恨我,又彼此憎恨,我是罪魁祸首。”那是心深处的最痛,连言语都无法表达。
“他们……”尹嫣住了口。
“他们曾是最好的朋友、最亲爱的兄弟,但那是在他们知道残酷的真相之前。从他们变成彼此的仇敌之后,这个家就已经不存在;是我咎由自取,造成那么多人的毁灭和痛苦。”
“良杰从来不提这些事。”
“杨波他母亲是我毕生最爱的女人,一个像水那样清灵的女子。我们在她最美好的十七岁相遇,却害得她二十四岁为我贫病交迫客死他乡。与良杰的母亲结婚是我母亲的安排,她为了我这段出轨恋情悲愤痛苦得上吊自杀,直到她去世,我不知道她对我的感情如此强烈!她是旧式教育规范养出来的名门淑女。你可以想象为什么他们在知道彼此真正的身分后受到多大的冲击。”他深沉叹息。
“怎么可能原先不知情?”
“我是辗转托人打听到敏儿跟杨波的下落;那时敏儿早就去世,连身后葬处都混灭无踪。扬波被社会局送到孤儿院,我是以外人身分申请领养他。他在麦家待了十年,那是我们一生中最亲密快乐的时光。”他说道。“一去不再复返的时光。”
“那又为什么要把这些事告诉我?”尹嫣心中充满酸楚的柔情;是眼前这个迟暮老人回溯此生的悔恨感慨交集令她动容而不忍心。“我并无意刺探。”
“你该知道,将来也迟早会知道。我在第一眼看到你时就相信你会是麦家的一员,这感觉在扬波也回来的那天更为强烈;就像我这一生总凭直觉决定爱情一样;我就是知道了。我有两个很糟糕、但也是最好的儿子,说句不客气的话,如果错过了他们,实在是你的损失。”
尹嫣一时不知如何反应;笑了。“比较起来,我倒喜欢跟您约会。没有压力。”
“那就好好陪我这老头子吃顿饭吧!已经很久没有年轻漂亮的小姐陪我聊天了。来,尝尝这燕窝明虾,我有个最棒的药膳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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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堤风大似狂啸,却冷却不了两个男人激烈对峙的狂暴心灵。
“我绝不会要麦家的一分一毫,我只要拿回该我的东西!”扬波带着沉重的痛。又一次,他要和自己的血肉相抗衡,永远难以痊愈的创伤。
“你什么都拿不到!你的生命本来就注定是个错误与罪恶!连你身上的血液也是!”良杰咬牙切齿地,一再提醒他的罪惩。“你是背着别人的诅咒跟痛苦而生,你这辈子都不会有翻身的机会!”
“别忘了你身上流着一半和我相同的血。”
“所以我更恨你们这些夺走我母亲生命的刽子手!”
“我知道你的恨,你已经恨了每个人十几年,这会让你快乐些吗?就算再恨又如何?我已经一再退让、已经躲到这个地方来,你还不满意?你到底要我做到怎样才够!?”
“我要你消失!最好根本没存在过!只要你出现在我面前一天,我们唯有誓不两立!可惜我不会让你有太久好日子过,你等着看好了!”良杰愤恨的眼睛怒火焚烧。“爸心目中只有你,我可不!我恨不得毁了你、也毁了他!世界上有罪过的人都该死!还有,我要警告你,离尹嫣远一点,她不属于你的世界,你这种浑身劣迹罪过的人不配跟她站在一起!别以为你做的事我不知道,我清清楚楚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良杰拂袖而去之前冷冷抛下一句——“如果你不想看小秋的事情重演,最好离她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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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辉煌何时开始居中拉红线的工作。总之他利用受伤的借口,拉拢扬波渐渐替代自己在小貂日常生活中的位置。扬波帮忙辉煌开店看店、陪小貂一起去买菜。作产检。散步,晚上陪小貂上街吃消夜……没有人怀疑不对劲,三人本就是形影不离的朋友,现在辉煌受了伤,扬波帮着出点力也是应该的,反正扬波忙完自己的捞金活动,剩下的时间也是闲着,也就乐于帮小貂分忧解劳。等于是身为大夫另一个仁慈心肠的表现:勿让孕妇太操劳。孩子落地,若是因妈妈怀孕期间劳累过度导致长得苦命相、操劳样,他这干爸爸也要负责的。
只是他的殷勤热心落在辉煌眼中严重扭曲成了另一种解释;日日他强忍着心中痛苦看着小貂与扬波愉快地进出相伴、谈笑、嬉闹,还要强迫自己笑颜相对,然后默默退回自己的小角落——椎心泣血!可是他告诉自己:这是他该做的。成全他最爱的两个朋友。
就算自己再痛苦都无所谓,只要小貂能过得顺心快乐!她这一生已尝过许多孤寂痛苦、生离死别交集的试验,如果能让她安定地驻留下来,再也不用无依漂流,那么就算他牺牲一点又算什么!为了小貂,就是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