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诺被她的眼泪吓着了。“千千!”
千千飞快擦去泪迹,抬头对他,已是一片晴空灿烂的笑靥。“我没事!专门吓唬你的!版诉你哦!你一定不相信我这些年有多长进多用功,不只中文没忘掉,英文协吼叫,还修了法文西班牙文意大利文和俄文!写起情书来有联合国的架势,应付公文更没问题。我还练了一手好厨艺,请个十桌八桌都没问题!不是看食谱做动作的那种,所有食谱都装在脑袋瓜里。你看我是不是完美的老婆?内外皆美,贤慧又会打扮,而且没有暴力倾向,保证很难找到比我更可爱的了。”
“是,是!”唐诺被她逗得只顾着笑了。“我相信你是。”
“承认就好,干嘛笑得那么贼?”千千狐疑地。“一定有诡计。你知道吗?其实你也变了。”
唐诺模模下巴。“我?不会吧?”他想他永远学不来名士的那套,他从不标榜自己为绅士,因他实在没兴趣追求淑女。
“变成熟了。不再像以前那么粗里粗气。可能人年纪大了难免这样,”千千笑他。“不过我也很欣赏现在的你。”
一顿饭吃到快近傍晚,回到车上、千千央他陪她去逛街采购必需品。
“我不会开车嘛,你要好心一点,当我的司机,谁叫你比我老,又是我的好朋友!”
“我看所有从国外回来的人只有你不会开车。”
“我——”干干的眼睛溜了一见,“在修道院里祷告唱诗都忙不过来了,谁来安排驾驶课程?要怪只能怪那个臭校长,怎能怪到我身上?而且我的快乐就是你的幸福,你辛苦一点帮忙搬东西,不要虐待你的房客……”
“你今天要住我那里?”
“不然还住哪里?住饭店贵得离谱,你先救济我一阵子,等我满二十岁那天,请你到五星级饭店总统套房住蚌过瘾!”她都盘算得好好的。“女生都爱漂亮嘛,保养品得补充,还有衣服鞋褥,饰品香水,内衣和内裤,喂!你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吧?”
“我最没耐性陪女人挑东西,千万别找我,我在楼下等你。”
“你以前都很热心帮我选星星女圭女圭内裤啊!没什么好害羞的,我都不介意了,当成跟以前一样就好了。”千千将他硬拖出车子,勾住他的手臂。“不!应该比以前多了一些人!我竟然忘了问海潮姊姊生的是男是女?一定是很可爱的女圭女圭。”。
“你想都想不到,他们生了三胞胎!两男一女,简直是樊奇和海潮的翻版,我爸妈最宠他们。现在樊奇和海潮正带着他们的三宝贝在埃及金字塔漫游。”
“真幸福!我得准备很多很多礼物!”千千抬头望着他。她眼中倒映着商场霓虹灯管的闪光,一时交映不停。“真像一场长长的梦,终于可以自由了!”
人车鼎沸,唐诺听不见她说什么。“什么?”
千千笑着摇头。“没什么,只是六年——真的好高兴,终于能再回到你的身边!她忘情而快乐地抱住他的颈子,在他颊上印下一个甜蜜的吻。
***
斑高的叶梢间多清凉!清风阵阵传来香气,吹拂着、吹拂着,简直叫人要坠进另一个梦之乡——千千故意用力捏痛耳垂要自己保持清醒,不要再睡啊!连小鸟都要笑了……
她伸长手要勾夹在枝桠间的书,脚一蹬、一滑,整个人失掉平衡,往下直落!
千千吓得脑筋一片空白,连尖叫都忘了!
孰料她——恰恰掉入一个男人怀中!
千千猛意识到自己还没死、没骨折流血,只是害惨了底下的那人!她惊悸犹存地张开眼睛,迎上一对比她的还要大还要漂亮的黑眼睛!
太过分了!哪有男孩子眼睛生成这样的!
那男孩,不,他是男人了,唉叫连连地努力坐稳,还不停揉着后背和管部。“哎哟喂呀!你真重!猜你起码有七十公斤!”
“乱说!”千千脸上潮红未褪。对于这男人救她一命她很感激,但是不该如此没君子风度地抱怨她重。下坠物体都有重力加速度嘛!没压断他七八根肋骨已经算他幸运了,谁叫他哪里不好走,偏偏站在她的底下?她好整以暇地站起来,顺平牛仔须须短裤,跳着到树下去穿回鞋子。“你还不站起来吗?你的尾椎受伤啦?”
少女那理所当然的问话口气让唐瑞觉得有趣。这女生很逗!苞他原来想像的有些不太一样。唐诺叫他自己来找当年的“仇人”,可没提醒她会有这一招——唐瑞旧仇未报反被暗算!他慢吞吞走到她身边。“小姐,我以为鸡鸭之类摆着卖的器官才叫做尾椎。”
“可是我一说你就懂了不是吗?”千千拾起书本,排去封面沾上的尘土。“会出现在唐诺家,我猜你一定是唐瑞。我是杜千千。唐诺一定跟你说过我了吧?”
好大的口气!唐瑞不禁扬了扬眉,却憋不住笑意。奇怪!他看到这女孩就觉开心,觉得投缘,直想跟她斗。“当然!六年前毁掉我宝贝古董桌的元凶终于现身,我可有报仇的机会了!”
千千反被他吓着。“我以为唐诺赔你新古董了!”
“小姐,如果有人把你的小孩撕票了,塞给你另一个小孩当替代品,你肯要吗?”
“事情不能这样类比,小孩跟桌子——不一样嘛!我把桌子改造得很别致,举世无双,你原来的桌子并没有不见,只是……”千千自己说着说着不禁笑了出来。哎!要表现诚意实在该谦卑严肃的,怎么还可以偷笑呢!
她咬咬自己的舌头作惩罚。“只是藏在那层彩虹漆下面。”
看到千千那俏皮又娇嗔的模样,唐瑞连要装坏人脸都失败了。没有人会真对杜千千生气,因为她的表现是那么无邪而纯真,好像谁认真起来对她凶都是罪过。“好吧!原谅你,反正就算不饶你也要不回我的桌子。”
“我知道以前是我年幼顽皮,但不是故意的,你不计较真是太好了,不愧是唐诺的弟弟,大人有大量。唐诺说你很有钱,不过,我想你是念旧的人,爱屋及乌,我想问你,还留着那张彩虹桌吗?”
“丢掉了,把儿童桌椅摆在办公室里实在是不甚雅观。”不知怎地,唐瑞没立即说实话。事实上,他并没有丢掉千千彩绘的山坡春菇桌,它一直放在他办公室的角落,只是用布盖起来。上面放花瓶,避免太显眼;他想暂时保留秘密,只得先忽略千千失望的表情。等她亲自到公司时反而有个惊喜!或许他还会改变一下桌子的位置,这就得花心思了。告诉我,你没事为什么要爬到那么高的树上去?”
“看彩虹啊!早上六点多我就醒了;那时刚下过雨,树林上头挂着彩虹,在上头很舒服的。我在学校里都这样。”
“学校?你还在念书?”十八九岁的年纪,在这里的女学生都是个个发育不甚良、苍白体弱,要不就臃肿沉重的病重样。千千却像另一种材质打造出来的,健康而红润的肤色,肌肉结实,动作举止敏捷得有如狡兔,那种光采从眼睛最是看得出来。
“喔,嗯,嗯!”她乱应一通,欺负他不知情。反正要解释也麻烦,总不好跟一个陌生人大刺刺说自己是逃学生吧?她没大嘴巴到那地步。“我是说以前。躲在树上舍监和老师就找不着我,有时我睡了个午觉起来,和小松鼠看她们还在底下乱成一团,满有意思的!对了,你可以不要你你你的说个没完,叫我千千,或者嫂嫂也可以!”